叶致淮被她推开,仍是守在原地,她默然不语坐在木栏旁,如同那尊精雕玉砌的玉像,没有一丝生气。
叶致淮靠近她,蹲下身子,为她穿上鞋,他的语气始终克制,不肯僭越一步:“你要离开这里吗?”
徐琦垂眸望向他,眼里的光芒似乎在渐渐散去:“你知道,我离不开的。”
她是被人精心打造的傀儡,注定要做这个名不副实的祭司,既是傀儡,又怎么离得开手中牵线的人。
她笑得绝望:“昔日你对我高高在上,如今又何必这般委曲求全,你以为,从我这里,你还可以得到什么?”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不配活着,不是你教我的吗?”
她的话一出口,一切景象如镜中花水中月,瞬间四分五裂,眩目的白光将两人的身影深深包裹。
待白光散去,徐琦又看到了幼时的自己,她奄奄一息地靠在树旁,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根本没有力气。
她惶恐又警惕地看着四周,浑身都脏兮兮的,像只在泥潭里打过滚的小奶狗,硬装出凶狠的模样。
徐琦望着她,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弱小的时候。
徐琦走上去,想接触幼时的自己,不出所料地摸了个空,徐琦只能看着她瑟瑟发抖,却什么都不能做。
“是谁?”草丛中飒飒作响,幼时的徐琦害怕得用剑指向草丛,幼崽察觉到危险时,总是想用并不锋利的爪子武装自己,哪怕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草丛里钻出来个男童,比徐琦大不了多少,脸上却硬是装出成人的沉稳说道:“怎么,你姐姐把你丢下了?”
幼时的徐琦,脸上的凶狠一闪而过,她是天生的狼崽子,就算这种落魄的境地,还是有着凶性,她对着男童厉声道:“叶致淮,关你什么事,小心我要了你的命。”
叶致淮有些怒意,却忍了下去说道:“我早就告诉你,没有价值的人,不配活着,你就只会依附你那个姐姐,所以现在才会落到这种地步。”
“就算我死了,也用不着你来管,”幼时的徐琦拿起身边的一块石头,狠狠掷向叶致淮。
叶致淮躲过掷来的石头,他犹豫着想扶起受伤的徐琦,却在徐琦恶狠狠的目光下停住了脚步。
如今的徐琦自然能看出叶致淮冷言冷语下的关怀,幼时的徐琦却只当他是奚落自己。
那时的叶致淮还不懂,张牙舞爪的外表之下,更多是害怕与不安。
幼时的两人再次被包裹在白光中。
等徐琦恢复意识时,清淡的熏香传入鼻尖,她见到跪在玉像前的自己,依旧是一袭红衣,徐琦再次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她似乎有些疲惫,趴到桌上就睡去了,她沉沉地睡去,卸下了一身的防备,露出原本的柔软来。
她如今不过碧玉年华,还只会竖起层层的刺保护自己,可到头来伤了自己,也伤了旁人。
叶致淮走近徐琦,他轻轻吹灭桌上的烛火,无一丝光亮的房内,他才能好好看她。
他看着徐琦,思及过去,无声地笑了笑,明明弱小不堪,又宁折不弯。
徐琦好像生来就有种不服输的劲头,像是闯入黑暗中的光,明亮又耀眼,她所在之处,他就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我会让你离开这里。”
“我的小玉,要一直开开心心的。”
他俯下身子,想要亲上她的脸颊,却停在半空,终是起身离去。
那原本以为陷入沉睡的人,却在他离开后,睁开了双眼,摸上自己的脸颊,陷入怔忪之中。
他们的爱不能触及,又不肯放下。
……
悟生在房内打坐,他身侧的降魔杵飕飕抖动了起来,杖身三佛像由慢转快,变换着神态,他眉头皱起,低声道:“莲音妙法。”
是谁在引人进入什邡镜?
什邡镜是莲音妙法最高重,使用者能控制何时开始,却无法控制何时结束,此法终究有伤天和,故而寺内僧人就算会用,也甚少去碰。
怀玉天资聪颖,寻常人难以学会的什邡镜竟然被他年纪轻轻就练成了,寺内能学会此法的人寥寥无几,莫不是怀玉出了什么事,竟然要他动用此法了?
他思及此,再坐不住,起身就往外走去,手中的降魔杵一直不停,他跟着它的指引,寻到了客栈处。
他见徐琦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怀玉和以柳站在一处。
悟生哪里会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他的降魔杵重重挥在地上,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怀玉,最后却只能说出二字:“为何?”
怀玉低垂着眉目,眉间那颗朱砂痣红得要沁出血来:“是弟子自甘堕落。”
“好个自甘堕落,”悟生的杖狠狠落在怀玉身上,怒斥道,“你可知道,一切众生,何罪最重。”
悟生并未手下留情,怀玉被打得一趔趄,吐出血来,他沙哑着声音,仍是一字一句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