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柳拉着怀玉,奔袭在夜色之中,他们是亡命之徒,注定只能藏匿于黑暗之下。
总得离光明远一些,才不至于被轻易灼伤。
怀玉的耳边渐渐只剩下以柳的喘息声,他们不知逃到了何处,已是没有其他的人声,他缓下脚步问道:“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放心,死不了,只是让他睡一觉,很快就能醒了,”以柳看没了危险,也顺着他停下了脚步。
怀玉握着手中降魔杵:“那位姑娘呢,她会死吗?”
他脸上有些迷茫,喃喃自语:“我为伏魔而来,可如今所作所为,与魔何异?”
以柳笑了笑,脸上是漫不经心:“她死不了的,她这种人,凡事都要个清楚明白,你让她糊里糊涂死在什邡境里,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叶致淮也会救她。”
“那你为何要引她入什邡境?”
怀玉不解地看向以柳,他总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以柳看透,而他始终不知道以柳在想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暗色之下,天边的烟火还能带来隐晦的光明。
以柳轻笑了声,纤细的手指附到唇边,她抚摸着自己殷红的唇,眼里是歇斯底里的疯狂:“我就是要她快点想起一切,糊里糊涂的有什么好玩的,这场局既然开始了,谁都别想轻易脱身。”
怀玉还想再问,以柳指尖封住怀玉的唇:“怀玉,不要问,你的好奇心太重了。”
“当年你要是对心中的恨视而不见,你就能在天音寺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了。”
“可你还是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亡命天涯,无处栖身。”
“你有没有发现?就算你报了仇,还是不能让你快活。”
以柳畅快地笑着,毫不留情地戳中怀玉的痛处,好像旁人的痛苦能让她开心一点。
“你明知道乾门上下并非所有人都参与过当年的事,还是全杀了。”
她捧起怀玉的脸,被烧伤的脸在暗夜下有些可怖的妖异,“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啊。”
怀玉露出个古怪的笑,他抚上以柳被烧得坑坑洼洼的脸颊,口不对心地说道:“凡有所相,即是虚妄,可你的心比你的相貌还要丑陋。”
以柳没有被嘲讽后的不甘,她笑得越发开怀:“这才对,要狠就得狠到底,不要徒留些无用的心软,这对你没有好处。”
怀玉看着眼前这张脸,一半清丽,一半丑陋,似仙又似魔。
他刚救起以柳时,她浑浑噩噩,不愿说话,那时他还当以柳是个哑巴,只会用笨拙的方式劝慰她。
有一日,以柳突然对他开口说话:“我这样一张脸,你也不怕?”
他有些欣喜她终于开口,自以为她是毁了面容而难过,可就算是如此,他也是不愿意骗人哄她,只是喏喏地说道:“凡有所相,即是虚妄,女施主长成什么模样在贫僧眼中都是一样的。”
以柳定神看着他,粲然一笑,她很久没有笑得这样轻松:“小和尚,你连骗人哄哄我都不会吗?”
怀玉耳朵微红,他手中的佛珠不断转动,像是为了掩饰心中无解的情绪。
“贫僧怀玉,相识这么久还不知女施主的名字。”
他低着头,不知为何不敢去看以柳的笑容。
“我叫以柳。”
以柳望向他身侧的降魔杵,手指在杖身佛像上轻轻划过,她依旧笑得温柔,却准确了说中了他俗家的名字:“修挽清,我想我们以后还会打很久交道的。”
他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以柳。
窗外的阳光依旧温暖,他却如同置身于寒冬腊月之中,在他眼中以柳的笑容一点点模糊不清,逐渐化作了贼子嗜血的喊杀声,还有父母痛苦的哀嚎声。
“呀,”以柳状似诧异地捂住了嘴说道,“我这些日子看你,还真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原来你还没有忘记,”以柳低低地笑着,说出的话让他一瞬间回到了那个修罗地狱。
他被父母护在身后,无措地望着层层包围,看不清面容的贼人,他怕得几乎站不住,只能死死扒住了母亲。
他口中哇哇哭着,可这一次却没人哄他。
母亲蹲下身子擦去他脸上的泪,目光坚毅:“挽清,不许哭,你哥哥没给我们修家丢脸,你也不能输给他,知不知道。”
父亲低下头看了他们俩一眼,他眼里隐隐有些泪,心知大限已至,他看向妻子的目光仍是温柔:“云儿,今生今世,此情不渝。”
她鼻间透着些微微的红,也是在强忍泪水:“以往听你说句情话,比登天还难,如今想起哄我了?”
生死之际,他笑意仍是清朗疏阔,无半点自怨自艾,他抱住妻子:“再不说,就怕没机会啦。”
他拍拍修挽清的肩膀,大声说道:“我修家的儿子都是好样的。”
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