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正叫沈含月看清了立于马车前方说话的那人。
街道熙攘,他穿着一身大红官袍微微侧身避让,侧脸轮廓在日光下打出阴影,目光浅又淡地看向前方。
明明只是一个侧身,却是叫人移不开眼的俊秀挺拔,似琼林玉树。
沈含月微怔,原来今日碰上的是凌玉朔。
车架刚刚动起来,沈含月却叫了停,“等等。”
沈怀朗困惑地抬头向她望去。
凌玉朔本和吴为都退到了一边,等她们先走,听闻了这话又有些诧异地微微挑眉。
车轩近在眼前,凌玉朔稍作犹豫,最终还是出声问道,“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才大败敌军刚刚及冠的年少将军,身形颀长,朗眉星目,唇正而朱。
凌玉朔长眉微挑,沈含月瞧见一双被光映着的暖色凤眸,倒叫她看得硬生生怔愣了一瞬。
沈含月避开凌玉朔的目光,拿出了个珍珠点缀的桃粉绢花,“多谢公子宽让,这绢花是我闲来无事自己做的,全做谢礼。”
多谢你,愿意最后拉她姐弟一把。
沈怀朗倒没看清凌玉朔的脸,只看见了个侧影,看起来尚可。但沈含月这番举动他可是看清了,当即屁股坐不住心下面上皆是悚然。
阿姐难不成相中这小白脸了?!
凌玉朔知道此举对他二人来说,都是有些冒昧了。但看着那朵绽在白皙莹润的指尖上的小小粉红花朵,他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了过来。
沈怀朗故意用力咳嗽两声,眼睛快要把凌玉朔那个方位给瞪穿。
凌玉朔回神,立时退了两步离得远些,“姑娘言重。赴宴要紧,在下不多叨扰了。”
这回县伯府的马车是真的走了。
凌玉朔状似不经意地轻轻捻了捻指间绢花,将它收进了袖中。
马车上对望的那一眼,仓促间只记得那女子双瞳剪水,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伯府家的娘子,生得真是好颜色。
吴为早打量他家主子很一会儿了。他挺大的块头挨着凌玉朔,挤眉弄眼地冲他使眼色,“县伯府家的娘子,人还挺好的哈?”
凌玉朔瞥了他一眼,声音淡淡,“既揽了车夫的活儿,就好好驾车。”
凌老国公听着动静急忙坐回原位,屁股刚挨到地方,凌玉朔就进来了。
凌玉朔面色如常,并未见到有什么不一样。
凌殷忍不住捋胡子,“凌曜啊。”
凌玉朔知晓老国公下一句要接什么,提前开口道,“她似是认出了我,大约心下不安,送了一枚小小谢礼。”
凌殷倒有些诧异了,他眯了眯眼道,“我记得,咱们府上和颍川县伯府从无来往吧?她怎会认得你?”
深闺女儿如何见得在外征伐的将军的。
凌玉朔的指间早已空无一物,他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回道,“谁知道呢。”
那沈三娘子分明是见了他的样子才停下的马车,若不是认出了他,总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凌殷见他如此,便知道他刚刚看的他二人接绢花算是白激动了。他当即爱答不理地继续闭上眼哼哼,“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看人家姑娘挺好,真是不叫我省心。”
在凌老国公眼中,就没有不好的姑娘。若是凌玉朔能赢得其中一位的芳心迎进国公府,那就更妙不过了。
凌玉朔从未想过要娶妻,凌老国公的话他只当了耳旁风。
倒是那颍川县伯府,今日当真只是巧合,还是…
凌玉朔目光不含一丝情绪,无妨,若有碍于路者,必除之。
沈含月在车内低头出神,凌玉朔接绢花时指尖擦过了她的掌心,此时她盯着自己微微摊开的手,复又握紧。
绢花很小,碰到也是难免。
发觉阿姐一直都心不在焉,沈怀朗只觉得满喉咙冒酸水。
沈乐嫣刚刚近距离看着了好大的现场八卦,此刻嘴角的笑容都有点邪魅了,“三姐姐,刚刚的那男子,你认识吗?”
沈怀朗几乎是与她同时开口,“我看那人也没怎么好,定是凭长相勾搭贵府姑娘的小白脸。”
沈含月被拉回神,手指悄悄在袖中蜷紧。
她听了沈怀朗的话有些无奈,“怀朗,怎可因容貌而随意评价他人。”
沈怀朗心中危机感霎时暴涨。
糟糕,那男狐狸精刚刚是不是下了什么迷魂汤,阿姐竟然训斥了他!
沈含月不想让这二人过多猜测,只若无其事道,“自然不认识。不过咱们这的女眷多,车辆行得慢。两家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得在大街上高声催促。后头是武将,许是平日纵马穿行习惯了,以为驾着车还能过,这才碰上了。”
所以人家既赔了不是,自家这边意思意思也说得过去。
更何况,她也是真的感念凌玉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