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醒昏迷了六日,醒来的时候不多,反反复复高烧。娴妃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这伤总有一日能好,可若是和了亲,可真的是这辈子难再见了,安嫔就不怎么好了,日日以泪洗面,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却被这巨石般的家国重任压得喘不上气来,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一切,无力改变,没有人能听见她心中的呐喊。未成年的公主只有王美人生的四公主姜璞,十岁,齐嫔生的五公主姜琨,五岁,这两位妃嫔不得不担忧亲生骨肉日后的命运,就算像齐嫔那般爱与人争宠的性子,这些日子也是闭门不出,好似生怕被别人注意到姜琨似的。人毕竟是冷漠的,后宫其与众人有幸灾乐祸的,但大多数是冷眼旁观。
对于闹得京中人心惶惶的公主遇刺案,结局倒是出乎意料,大理寺赶在截止日期前一日回禀案情:“陛下,臣等昼夜不停,封锁追查,在小树林向东三里的地方,找到一块带血的衣物,看这布料,是羯族常用的彩色麻布,看着上面残留的猫毛,应是那刺客当时受伤,流血不止,又遇上林子中的野猫围攻,不慎被撕咬的。”
“可和亲是羯族部落首领赞同的,怎会如此?”
晏平东一个户部尚书,按理说遇刺是毫无干系,不过还是开口:“陛下,臣曾听闻年前羯族老部落首领过世,如今虽是他大儿子掌权,他三儿子也有不小的势力,且听说是主战的一派。”
皇帝虽也觉得晏平东这样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狐狸今日开口奇怪,转念一想,他唯一的儿子要送嫁,做老爹的自是要了解情况的,也算正常,于是回道:“爱卿所言有理。”这番谈话到此便也结束了,没有人再不识趣地要求皇帝追究,保住大殷颜面,毕竟今非昔比。
实际上,这是晏泽早就与晏平东商量好的,要用青月帮办事,就不可能瞒过晏平东。当时晏平东问过:“为父是支持王岁的凿河之策没错,但你也明白,皇上其实心里也明白这是治本之策,就算目前迫于压力贬黜王岁,总还有启用他的那一日,只要汴河问题没有根除,你选择帮那位殿下,怕是原因不一般吧?”
晏泽没有被人识破的窘迫,毕竟是当了十六年的父子,都是极为了解彼此的。
晏泽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公主顽劣,说话也不着调,可当他那日在慈恩寺后院禅房,看到公主原本清亮的眼眸多了哀愁,他隐隐有些难受,这样肆意鲜活的生命,本不该被潦草地摧残,从相识起,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无忧无虑,她的骄傲可爱,无来由的,他很想帮帮她,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十六岁的晏泽暂时还弄不清楚为什么。
这当然没办法与父亲明说,胡邹了一个理由:“我与她也算得上朋友,若是无视她的苦难,怕日后良心不得安宁。”
晏平东看了看儿子,晏泽神色正常,也不知道晏平东信了没有,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皇上并没有过度限制姜莲的自由,这个女儿自小听话,性子又有些懦弱,安排了那么多暗卫护她,想来无事,更重要的是对于姜莲来说,这很可能是最后待着京城的日子了,想四处看看也是常事。其实,姜莲此时最想待在安嫔身边,可安嫔看到她就哭,这眼睛已经不如从前了,她不想再触动安嫔的伤心事。她最先去的,是公主府。再有二十日,便是及笄礼了,这座府邸,终究是等不到住的那一天了。姜莲只带了贴身侍女进府,走着走着,却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嚎啕大哭起来,她从小就没有这般撕心裂肺地哭过,即使是难过得厉害了,也是无声地流泪。侍女是与她一同长大的,情分非同一般,如今这样的结果,她们也万分痛心。姜莲哭了半个时辰,等出了公主府大门,她又恢复了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
姜醒遇刺第五日,姜莲便由一千精锐护送,仪仗队在晏泽的带领下,出发了。连每一匹马脖子上,都是大红花,车队也浩浩荡荡,可悲伤的氛围却那么具体。
这日,姜醒醒了,她有些口渴,想叫旁边的侍女秋叶问问事情怎么样了,可嗓子很难说出话来,刀割一般,腿伤还是很疼,她有些动不了,环顾四周,手边有个小杯子,应该是侍女们给她喂水用的,她便将杯子推到地上,碎了,秋叶立马转身,看到她醒了。
姜醒嘴唇失了血色,面部也很是苍白,秋叶很心疼,立即便要去叫太医,姜醒微微摇头,示意她上前来,姜醒在她手心里写:“怎么样了?”
秋叶自然知道她问的什么,有些担忧公主身体虚弱不能听这些伤心事儿,不过还是捡着好的说了:“殿下,这是您昏迷的第六日了,当日您遇刺,娴妃娘娘跪了一整日,陛下终于答应再加十万两白银和三千绸缎换您留在京城了!”
姜醒闻言并没有很高兴,轻轻摇摇头,在她手上写了“莲”。
秋叶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永宁公主人仍旧和亲鲜卑。”
姜醒愣住了,不该是这样!是她太天真,她曾猜过,自己这一伤,必定会有文臣认为异族心怀不轨,有失尊严,转向主战派,她父皇本就不是极为坚定,可能就同意了。又或者,多赔些银两,取消和亲一事,毕竟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