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光明烂,红霞娇艳。
集市往北是图书馆,而出了图书馆再往北走,则是预言系的教学区。
此处不像公共教学区那样有一幢幢标准教学楼,白塔静然林立,中心七塔隐隐对应着天上主星的方位排布,更多法师们自建的占星塔则如蛛网一般辐射出去,摆成了一座巨大的七芒星法阵。
在夕阳光照下,塔身正如一块块完美无瑕的红玉。
为了方便学术研究,许多法师干脆就住在占星塔里,由此引出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住得越靠近中心,该法师在占星法术上的学术造诣就越高。
比如说,占星七塔之中,某位首席就是光之塔的包年用户。
预言法师们埋头于故纸堆中,仅仅是一次运算所需的数据资料也能塞满整墙书架,他们还喜欢在地上摞起一叠又一叠的书堆纸堆,摆得像是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脉,让人不知从何处下脚,但弗里德里希的书房尤其整洁,甚至显出几分冷清了。
此时,除了静静坐在书桌前的房间主人,还罕见地多了一位访客,他看起来过分年轻,也过分的俊秀,是那种最容易讨人喜欢的长相。
随着他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背后精致的赤金色发辫也在空中惹眼地晃荡着,配上亮闪闪的蛇形发饰,只看背影,几乎让人错以为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孩。
“听说你今天差点在图书馆炸了?”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他的脸上犹带笑意,是那种愉快的、友人之间调侃一般的笑容。
但仅仅是眨眼的工夫,金发年轻人的神情一转凶肃,他猛地转身,将右手撑在书桌上。
手掌与名贵木料接触的一瞬间,书桌平稳得一丝摇动也没有,可脚下整片土地都仿佛发出了哀哀的呻/吟,房间里回荡起古怪的嗡鸣声,桌上的纸张更是沙沙地颤抖着。
而当他把左手也搭在桌上的一瞬间,这些奇异的振动、因振动产生的声音,都尽数消失了,它们消失得那么迅速、那么彻底,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弗里德里希,我是不是劝诫过你,” 客人微一俯身,看向圣子,强烈的不满之情甚至让他金红色的一双眼睛变回了冷血动物的竖瞳,他一字一顿道,“请你,不要在我的学院发疯。”
他甚至特地在“你”、“我的”这些字眼上咬了重音,就像野兽圈划地盘一般,毫不掩饰自己的示威之意。
这种话听起来多少让人有些不悦。假如是其他几位首席在此,难免会发生冲突,但弗里德里希听后只是垂眸不答,好像默认了一样。
此时他眼上未覆白绫,目光虚落在桌面上,这种看似柔顺、实则空茫一片的神情,他从还是只翅膀仅有巴掌大小的天使幼崽时就开始练习,现在已经摆得很熟练了。
无论如何,以一己之力镇压着规模最为庞大、脾性也最是桀骜不驯的元素法师群体,同时兼任着烈阳重日、冰风雪浪、落石地刺三大法师军团的统帅,在那个人消失了两百年的现世,身为塑能学派首席,戈达尔确实是整个学院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戈达尔倒更宁愿天使跳起来拍桌子,怒骂一声首席和首席之间是平等、你凭什么欺压我这弱势学派的首席、俘虏也有人权。
但用尾巴尖思考也知道那也不可能,如果对方真的那样做了,他反而能确认眼前这只鸟人是彻底疯了,可以干脆利落地处决掉,运气好还能留个标本。
想想还怪让蛇期待的哦。
戈达尔审视的目光从对方身上一掠而过,最后停留在书桌上。
弗里德里希手边正摆着两本书,摊开的是新版星图,而闭合着的则是这世界原本的命运。
这显然提醒了戈达尔什么,他的目光变得冰冷而嫌恶,道:“我就不该放任你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只会进一步发疯,然后带来更多的麻烦。”
对方的面容依然平静:“你不能阻止一个研究者开展他的实验。”
戈达尔则回以冷笑:“不,我可以。”
“实验,哈,实验当然是个好东西。我也有新的课题想做——把物质还原解构成四元素,其实我想做这个很久了。”戈达尔进一步向前倾身,与天使那神圣的金眸对视,赤金蛇瞳流露出诡谲的笑意,“至于实验对象,就选你们教宗的美乐宫,再白饶一个他本人,你觉得怎么样?”
美乐宫是教会在许多年前营造的宫殿,建在王都郊外、圣剑山上,奢靡之处远远比不上寻常宫殿,而以易守难攻闻名,比起别宫,倒更像堡垒。自从两百年前善德宫被冰封,后来的历代教宗大多数时候都居住在此处。
但在这位塑能学派的首席口中,一众教徒心中的神圣不可侵犯之地、骑士团日夜守卫的森严堡垒,就好像只是他手边的一个积木小玩具,想找乐子的时候就可以顺手拿过来拆掉。
“觉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弗里德里希目光一凝,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异色,白衣金绥的圣子殿下仿佛从这个提议中获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