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亲眼见过的事情,自然没办法斩钉截铁地回答你。可是你当初在树林中答应跟我走这一趟,难道不是因为信任我所说的话么?”
顾中则道:“我信你,可是我不信你的祖父。而且说实话,我对你如此信任你祖父这件事,也觉得不可思议。”
龙星漪道:“我信任我祖父,是因为我信任我父亲。我父亲一生从未说过一句谎话,他说我祖父是一个好人,那我祖父便一定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君子。”
苑婆婆“哼”了一声,然后道:“若龙玉麒是个君子,那上官弗和唐屠简直可以走进庙里,把台上的佛像搬下来,自己坐上去了。”
顾中则道:“也许你父亲也是被他父亲所蒙蔽。”
龙星漪瞪大了眼睛,道:“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我?还是你因为跑空了两次,又连累了朋友,所以便要拉我祖父来作借口?”
顾中则听了这话,只觉得血气涌上了头顶,不禁也提高了音量,道:“我何时怪过你?我这一路劳心劳力,只是希望能够拨开你心中的疑云,为你解了心结罢了。至于什么东南西北帮,什么宝藏,与我而言,都是狗屁。”
龙星漪道:“我不需要你来为我结什么心结,我心里清楚得很,上官弗、管云尘和唐屠的罪孽罄竹难书,桩桩件件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而当今金珄氏的皇位来路不正,早晚也会作茧自缚。这四个宝箱合在一起,一定可以助我龙家东山再起。”
顾中则听完了龙星漪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一言不发便转身走开,走到泥沼边缘,才停了下来。
柳沅淇看着龙星漪,道:“他未必不知道你这些想法,可是却不希望你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龙星漪道:“既然知道,又为何要回避?”
柳沅淇轻声道:“他一直在劝你放弃,从前是,在天青崖上是,在青枣池边时,现在也是。如果你坚持要再去寻找唐屠,我想他也会在唐屠的家门口劝你放弃。”
龙星漪道:“放弃什么?”
柳沅淇道:“放弃东山再起的机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无论是你,还是顾中则,都不是那种可以沉溺在权力之中的人。”
龙星漪道:“我不需要权力,我只是要帮我父亲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之后他去哪里我就会跟着他去哪里。”
不远处的顾中则轻轻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听见龙星漪这话的缘故。
柳沅淇道:“他是怕到时候你也会身不由己。你说龙氏一族要东山再起,到时候你会是什么身份呢?你父亲若是做了皇帝,那你就是嫡亲的公主,你觉得公主可以跟着一个江湖闲人四处流浪吗?若是龙氏一族的其他人做了皇帝,那你也会是郡主,到时候十有八九会被嫁到番邦国......你知道金珄氏有多少这样的郡主被嫁到外面么?离东海不远有一个叫做罗隐国的地方,十年间已经有三位公主或郡主嫁过来了,因为前两位都是早夭,所以金珄氏就不断选新的人嫁过来。”
龙星漪的声音变得沙哑,道:“我父亲对我虽然严厉,可是我知道他不会强迫我做这种事。”
柳沅淇道:“你以为那些女子都是被强迫的吗?不,她们个个都是自愿的,因为从大处说,只有她们牺牲才能换取百姓康宁,往小处说,也只有她们出嫁到番邦去,她们的生母以及生母的母家,才能获得金珄氏的厚待。”
龙星漪看着柳沅淇真挚的眼神,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苑婆婆出声道:“我老婆子一生不曾发过什么善心,也不曾说过什么好话,不过我现在却要对你说一句,柳沅淇说的是对的。你若是现在回头,出去这五老林以后,便和顾中则浪迹天涯去罢。什么复国,什么东南西北帮,什么宝藏,这些东西有哪一样是你亲眼见过的?为了这些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或是赔上性命,或是赔上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值得吗?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瞧你这丫头,其实是最不适合在江湖中闯荡的。”
苑婆婆的一番话本来已经打动了龙星漪,她已经开始憧憬与顾中则一起漂泊在这世间,做一对无忧无虑的神仙眷侣。可是苑婆婆的最后一句话却彻底地激怒了她,她觉得喉咙中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烧。
龙星漪盯着一地的砖石,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即便天下间的人不信任我,我也要把这条路走下去。我既然能一个人从西北大漠来到中原,又能活着走到这里,那我就相信自己也有本事活着找到那些宝藏,活着看到龙氏一族复兴。我更相信自己不会像你们所说的那样,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
顾中则回过头,道:“这林中的瘴气越来越重了,我想,再留在此地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如找了出口离开。也许梅兄,还有司焱兄和问蔷,都好端端地在外面等着咱们呢。”
柳沅淇看了看顾中则,又看了看龙星漪,最后将目光又投向了顾中则,道:“出去以后要往哪里走?”
顾中则道:“当然是想办法去找唐屠,总不至于连着跑空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