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了一张病床,还配置着木几和坐椅。
韩景沉两条大长腿一迈,坐在她对面,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英挺的脸透着严肃。
过了一会儿,他道,“我和姜晔明天中午就回驻地。”
裴曼宁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明天就离开,那应该不打算把她送回家了?
“如果你有困难,趁现在尽早开口,能摆平我尽快替你摆平。”韩景沉的意思很明显,逃婚也好,别的原因离家出走也好,他都可以替她摆平,“但如果你不想回家,继续待在这里,没有本地户口,也没有介绍信,迟早会被当做盲流遣送原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裴曼宁垂眸,本地户口……是户籍的意思,介绍信又是什么东西?是路引?
她有官府的身份文书,还有去往充州的路引,但是在玉芥子里,就算能拿出来,在这里肯定也用不了。
这般想着,裴曼宁忽然抬起眸,幽怨地看了一眼韩景沉,想问这位信誓旦旦的军官大人,让你伪造户籍你摆平吗?你不抓我就不错了。
“沉哥,笔来了。”没一会儿姜晔就把东西借过来,在韩景沉的示意下,将笔和纸放在木几上。
“你现在有没有要说的?”韩景沉看着一直沉默的裴曼宁,目光深深。
“……”裴曼宁,不知道到底该告诉他们什么,实话不能说,假话……她怕一编造谎言就被看出破绽。
她绝对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来历!
可是,天大地大,在这里,她除了韩景沉和姜晔,竟无一人认识,竟无一处可去。
没有银钱,没有户籍,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落脚之处,什么都没有。
她该怎么办?
长久的沉默后,韩景沉盯着裴曼宁,看得出来她对他充满顾忌和防备,皱起浓眉:“不想说?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想多管闲事。”
既然人家都不信任他,防备他,他又不是贱,何必上赶着帮忙?
拿过纸和钢笔,刷刷地写下廖卫国的名字和县公安局的地址,笔迹铁画银钩,苍劲有力,就如他这个人,锋芒毕露,像铁一样刚硬。
韩景沉嘴上说不管她,但总不能真的不管她,把她一个人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医院。
“以后遇到什么麻烦,拿着这张纸去找这个人,他会帮你。”
裴曼宁悄悄观察着他执笔的姿势,记在心里。
接过纸,犹豫片刻,裴曼宁才主动伸手拿起钢笔,模仿韩景沉拿钢笔的姿势,有些笨拙,一笔一划地开始写字。
夜深了,此刻医院的四楼格外安静,笔尖在纸张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
病房天花板中央吊着一盏灯,老式的伞状铁灯罩刷着绿漆,灯泡散发出暖黄的光线,让这个深秋的夜晚,凭添几分暖意。
昏黄的灯光下,少女侧脸专注而沉静,朦胧柔美。
“感谢两位……”想了想,又加上“同志”两个字,“两位同志救命之恩,钱财破费诸多,不知价值几何?裴曼宁日后会设法悉数奉还……”
写完,看着歪七扭八的小楷,裴曼宁有瞬间的沉默,她完全不会用这种笔,写成这样已经尽力了,但愿他们认得出来吧。
韩景沉一看她写的字,原本深沉的眉眼,当即微微地眯起来,眸光透出些许尖利。
姜晔的表情就有些别扭,抓抓后脑勺,“那个宁同……不对,裴同志,也不用搞得这么严肃吧?”
这文绉绉的一大堆,让他这个大老粗好不习惯啊。
裴曼宁愣了一下,看着他,又尽量写得不那么严肃:“请两位留下住址,我会尽量还你们钱。”
此时,裴曼宁还不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只以为自己有一技之长,会做胭脂水粉,也会画画刺绣,总不至于饿死自己。
等她安顿下来,找到了糊口的营生,一定会想办法把诊金和药费还给两人。
“字是和谁学的?”韩景沉靠着椅背,依旧盯着那张纸,忽然问。
大陆这边已经简化了大部分文字,虽然没有全国普及,偶尔也有人会夹杂着写繁体字,但显然裴曼宁所有字都是习惯写繁体字。
而且,还有一些字,早就在历史长河中摒弃不用了,只有翻字典才能找到。
裴曼宁还以为韩景沉是觉得她的字太丑了,十分窘迫和惭愧,写道:“我母亲。”
她母亲出生将军府,年轻时有幸拜得当朝才女居山蔚为师,书画双绝,她从小就由母亲亲自教导……可惜在她十三岁那年,母亲就病逝了,她只学到皮毛。
韩景沉点点头,注视了她的眼睛一会儿,竟没再追问:“钱就不必还了,救你只是恰巧而已,那天晚上换成其他人溺水,我们依然会救,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就先出去了。”
时间太晚,女同志的病房,两个男人不合适久待。
韩景沉和姜晔退出房间,走到走廊上,深秋的夜晚,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县城低矮而密集的房屋,稀稀疏疏亮着几盏寒灯,习习夜风浸透着丝丝凉意。
等走出一段路,姜晔才开口问,“沉哥,为啥不告诉裴同志我们的住址?万一她遇到麻烦找不到我们咋办?我看她好像有什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