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的脚程,两人到了求因秘境。
离门开还剩半个时辰,秘境外聚集了不少修士。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甫一落下,便引来了不少目光。
两人中,高的那个长相妍丽,仍是稚嫩模样,目光却明亮坚定,朱色长裙勾勒出纤细身形,挺直的脊背让人想起雪中的劲松。
低的那个矮了她半个头,衣裙的湛蓝色如被雪洗过,更衬得她苍白清瘦,神色安静,透出一种令人生怜的破碎感。
修士们暗地里传音,忍不住窃窃私语:
【哎,那个红衣的姑娘是姜昤吧?】
【不然呢?这个年纪的化元能有几个?敢穿红的又有几个?】
红色张扬,稍有不慎便容易被一些邪门的东西盯上。因此,外出历练还穿红色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要么就是不怕死的,例如殊家那位大小姐;要么呢,就是实力强劲,真遇上事儿也不怕的。
而姜昤是后者。
那人话落,便又有人插了句嘴,道:【不是都说姜昤江郎才尽,终日颓靡,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吗?】
先前说话那人笑了声,没再传音,而是低声自语:“我原也以为是。”
“如今见了才晓得,传言就是传言,当不得真。”
况且啊……
他望着那小姑娘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那样的人,不可能真的堕落。就算真的江郎才尽,也是他们这些平庸者望尘莫及的存在。
她年幼、稚嫩,或许还有些天真。但她只站在那里,便自成一种风骨。
人群一时寂静。姜昤的勤奋优秀是出了名的,他们都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被那人一点出,众人顿悟,才想起什么江郎才尽、颓废不堪都是道听途说。
一些当初幸灾乐祸、心里存过暗喜的修士顿时阴了脸色,直到秘境正式开放都没再和人搭话。
姜昤习惯了被一群人盯着的情形,看他们各异的神色,就算没有话音,姜昤也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牵着宁遥清,无所谓地望着秘境入口,盘算着储物袋里有什么东西能给自家师妹用。然而她不在意,宁遥清却微愠,茶色瞳眸染上几不可察的暗色,压着情绪轻声传音:【师姐,有脏东西。】
姜昤一愣,才发觉除了惊讶与嫉恨外,人群中还有另一种目光——阴冷,黏腻,如同藏在暗处见不得光的毒蛇,吐着腥红的信子,缓慢地爬向她。
所过之处,留下蜿蜒的黏液,比她见过的任何一种目光都要恶心。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意,笑容仍柔软如春风,干净不含杂质的墨眸看向宁遥清,悄然安慰:【师妹莫怕,阴沟里的老鼠向来见不得光,师姐能解决。】
宁遥清颔首,语气认真:【遥清能帮上什么忙么?】
姜昤的笑容更深了些,声音放轻:【师妹只用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便是最大的忙了。】
【喏,收着,都是保命的东西。】
怕那老鼠也盯上宁遥清,姜昤牵着宁遥清的手微动,将一个小巧的储物袋塞进了宁遥清手心。宁遥清心知推拒不得,但仍是不放心,不认同地蹙起眉:【将这么多东西给了遥清,师姐怎么办?】
姜昤随手捏了一团灵力球,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放心,师姐这里多的是。】
【别想太多,师姐不会有事。秘境开了,走吧。】
宁遥清没再出声,面上一派纯良乖顺,安静地跟着她走。
师姐在护着他,他知道,尽管原因不明。在宗门那几日,他贪恋不曾享有的温暖,一边瑟缩,一边无法自制地向她靠近。
可如今出了宗门,还被脏东西惦记,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站在师姐身后,受她庇护。
他受多重的伤都可以,师姐不行,师姐是救过他命的人。
姜昤看不见的地方,一根淡淡的白线悄悄缠上她的指尖,又隐没在皮肤之下。
宁遥清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面无异色,心中一松。
也是,宁氏术法晦涩,且只传给宁氏族人,宁氏又向来避世,师姐必不可能察觉。
〖双生〗,宁氏秘术之一。
作用,是将中术者所受伤害转移到施术者身上,简单来讲,叫转移伤害。按父亲的话来讲,是个纯属自虐的法子。
但只要师姐没事就好,他想。
而始终藏在暗处盯着她们的那人,见她们笑语嫣然,不由得露出阴狠而轻蔑的笑意来。
什么寻云宗之光、修真界的希望,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这晌都未察觉,真真是温室里娇养出来的大小姐。
*
秘境内与外界不同,此时已是漆黑的深夜。
温柔的月光如皎白轻纱,轻轻垂下来,落在少女精致的侧脸和单薄的肩膀上,打下一片明亮的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