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钰心念微动,撤下灵力屏障。
抬眸,恰好对上姜昤一双盈盈笑眼。
“钰姐姐,寒喧的话可都讲完了?”
“阿栾有些事情,想求您一求。”
殊钰:“……”
这姑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不爱绕弯。
殊钰叹了口气,不顾殊意的惊异,端正坐姿:“你们所求之事,我应允了。”
殊意:?
您还真是善变。
“如此,那便多谢了。想来钰姐姐也早便知晓我等目的。”姜昤怔愣半息,笑意不变,语气温和,“只是阿栾有一事不明——您起先为何不同意?”
“是吗。”殊钰面不改色,“我何时不同意过?”
姜昤朝殊意轻飘飘投去一瞥。
此中含意,不言自明。
殊钰咳了两声,果断转移话题:“此行凶险万分,我接下去说的,你们都要仔细听。”
开玩笑,以姜昤那刨根问底的性子,她答了这一个问题,计划得被挖个干净。
在保密这事儿上,她同应月那老头统一战线。
疑问探出个尖儿,姜昤暂且将它压下,垂眼,轻轻吹开茶沫,浅啜一口:“钰姐姐请讲。”
……
几人商议好第二日出发,刚要离开城主府,被殊钰叫住。
“诸位且慢。”殊钰笑吟吟道,“既是去东都,又是为了小女,不如今夜在此住下,明日与意儿一同去。”
姜昤沉吟片刻,颔首应好。
宁遥清低着眼睫,看姜昤与他相牵的手。
常年握剑,姜昤的虎口覆了厚厚一层剑茧,没茧的地方却柔软又白皙,温热体温沿着相贴的手源源不断地涌向他。
灼得宁遥清心口发麻。
师姐还是同幼时一般,拿他当柔弱乖巧的师妹,毫不设防地牵紧他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他却瞒了师姐那么久。
他是宁氏遗孤的事情、那道符文的事情、他该是师弟而非师妹的事情……
那些酸涩又莫名的情绪,甫一生起,便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让他总是话到嘴边又收回——不敢赌。
如果告诉师姐,她会不会因此生气?会不会……从此不再理会他、像从前的千次百次那样?
可是,他深深记得姜昤研究那道符文时,流露出的认真与焦灼。
心思千百转,他脚步一顿,晃了晃与姜昤相牵的手:“师姐,我有事想与你说。”
*
宁遥清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姜昤端坐在案前,睫羽低敛,看不出情绪。少歇,她轻点桌面的指尖停了停,撑着桌面起身,回身轻轻一笑:“那走吧,替你买几身衣衫。”
“至于符文的事,明日大家聚在一起时,再与我细说。”
宁遥清一时错愣,没反应过来:“……啊?”
姜昤敲敲他额头:“啊什么啊,就算现在不能穿,等这一切结束,我们遥清……”
“定要成为街头最好看的儿郎。”
宁遥清红着耳根点点头,跟上她。
姜昤今日穿了一袭天青长裙,发髻精致,是迟栖为她编的,银白步摇随走动微晃,在少年的心弦上漫不经心一拨。
不可自抑地心跳加速。
……
翌日清晨。
宁遥清自房中步出。
绚烂天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他身上,自侧面打出一片明亮高光。
青衣少年长身玉立,长发利落束成马尾,茶色瞳仁在日光下显得剔透如琥珀,眉目清冷好看,似山巅一捧清雪。
遥遥看见姜昤,他抿唇笑笑,眼尾微勾,恍若冰雪初融。
明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姜昤抿茶的动作却一顿,失神片刻。
带在身边这么久的师妹是男子,她说不惊异是假的。
昨日知道的时候她表面平静,其实整颗心都在颤。
这一刹的失神,少年便如往常一般坐在了她身侧。
他身上清冷的竹香清清淡淡地扑过来,没来由的,姜昤捏着茶杯的手一抖,浅青色的茶水溅出一些,将她的袖角微微洇湿。
宁遥清怔了怔,问:“师姐怎么了?”
姜昤忽略掉那一瞬涌上心头的不自在,故作镇定地笑笑:“无碍,只是方才有些走神,师……遥清。”
昨日才说不在乎遥清性别,她可不要打自己的脸。
宁遥清轻轻颔首,没再追问。殊意的目光却敏感地在姜昤身上一顿:怎么……突然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