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大堂内。
听见小厮的通传,殊钰从手中卷宗中抬起头来。
雪白发丝精心挽起,眉心花钿鲜艳,眼尾微勾,一对绯色凤眼似蕴朦胧笑意,全然没有已经不眠不休数日的样子。
殊意踏进门内,愣了一愣。
母亲还真是……十分严谨。
明明他离开前,她还同殊意一样,皮肤苍白,眼底泛青的。
……虽然他也特意整理过吧。
几人步入堂内,一一行礼。
“母亲。人带到了。”殊意表面平静,暗地里给殊钰传音:【阿栾发现了。】
殊钰笑意一滞,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要你何用。】
这么骂着,她面上仍维系着从容与淡定,示意众人落座。
“阿栾。”殊钰笑着看向姜昤,“许久没有见过,都长这么大了。”
姜昤笑吟吟回:“是啊。但钰姐姐一点都没有变过,还是那样好看。”
“哎呀,应月真是捡便宜了。”想起应月,殊钰目光带上嫌弃,“有嘴这么甜的徒弟。”
她目光一转,又看向迟栖:“阿七?这些年光辉事迹也不少啊。”
“……”迟栖笑容一垮,“这就不用说了吧钰姐姐。”
她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丹修,炼出的丹药千金难求。
然而她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哪怕炼最简单的丹药,她也会炸炉。
随着年岁渐长,迟栖慢慢地需要在各种公共场合炼丹,于是炸炉的美名自此远扬。
姜昤低头忍笑,换来迟栖愤怒的一掌。
目光往后稍稍,殊钰略显迟疑:“这位是……”
“这是我小师妹,宁遥清。”姜昤的神色染上些自己不曾察觉的骄傲。
姓宁么。
殊钰面上含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宁遥清一遍,启唇:“遥清你过来。”
宁遥清下意识看向姜昤,得到她首肯后才起身上前,微微躬身:“城主大人。”
殊钰微微颔首,在周身设了一层隔音屏障,将一根天青剑穗递给他,叹了口气,低声:“收下吧。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宁遥清倏然抬头。
“不必担忧。我与你母亲是故交。”殊钰看着他的脸,目光流露出怀念,“你和阿焉真的很像。”
“从前我与她打赌,若你往后同她一样选择修剑,我便答应她一个请求。”
“可惜后来……”殊钰的神色黯淡下去,“她或许早有预感,早早传书将这剑穗寄给我,若我见到你时,你果真选了剑道,便将它送予你。”
宁遥清垂下眼,接下剑穗:“谢过城主。”
“不必叫我城主,同阿栾她们一样,叫钰姐姐便好。”
“是……钰姐姐。”
“哎。”殊钰笑着应了一声,继续道,“如今看来,是你母亲赢了。”
“那么,遥清,你有什么愿望么?”
宁遥清下意识摇摇头,忽地一顿。
“遥清仅有一事相求。”
“恳请城主……钰姐姐答应,让我等去寻少城主。”
殊钰微微蹙眉:“为何?你可知此事扑朔迷离,凶险万分?”
“遥清知道,师姐自然也知道。”宁遥清看着她,声音轻而有力,“可师姐想回报您的恩泽,也想寻得一个真相。”
殊钰一怔:“何意?”
“临行前师姐的剑灵曾指出它剑身所在的位置,恰在东边。”
魔域东都,殊寄明失踪的方位。
“所以此次我们非去不可。”
“钰姐姐若是愿意提供多些信息,我们反而更安全。”
“长鸢真是……也不拦着点。”殊钰揉揉眉心,无奈极了,“行了,容我再考虑考虑。你回去吧。”
“等等,”殊钰叫住他,“你的事情,阿栾知道么?”
“……不知。”
“阿栾她们是可信任的人。”殊钰的语气重新柔软下来,“若有什么事情,别总闷在心里。”
“…好。”
宁遥清羽睫稍敛,想起许多年前,母亲给他看她的本命剑。
他至今仍然记得,那柄剑胜雪的明亮剑光凌厉灼眼,母亲一身素衣,面容温柔淡静,挥剑的动作却一点不拖泥带水,长发被风吹开,利落洒脱,风骨天成。
宁遥清记得自己当时崇敬的目光,也记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我也要修剑道,像娘亲一样厉害!”
宁焉只是揉揉他的脑袋,很轻、很慢地摇了摇头,声音温柔如昨:“清儿,莫要太早下定论。”
“修者要修什么道,得用你的心去感悟。”
风声依旧柔软。
宁遥清抬起眼,想到那道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