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浮山,翠竹林。
一位身着紫衫的女子正在林中空地打坐,端庄娴静,一尘不染。洁白无瑕的肌肤衬得她五官越发精致,即使眉头微蹙的样子也是美丽可人。
但此时她心境中的景象却十分不美丽。天地间一片猩红,残阳如血,草枯木朽,泛着死气,漫山遍野都是凄惨呼嚎的人。脱相的面孔因为恐惧而扭曲,干枯的手臂在无意识地挥动,地上躺满了尸体,却没有人理会。活着的人浑身淌血,近乎疯狂,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挣扎。她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想要逃,身体却像被攫住了,连根手指也动不了,地面上好像伸出一只无形的手抓着她,一直往下拽……
紫衫女子豁然挣脱,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景象是一片竹林,翠竹正在清风中摇曳,明亮的阳光透过竹叶间隙照射过来,冲散了梦魇,风中的气息新鲜清透,洗掉了她最后一丝恍惚,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纯净而充满灵性,让人感到无比祥和。
东海仙山,谜浮胜境。
这才是真实的。她低头苦笑,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忘记,反而越加骇人了。最近修行到紧要关头,总是会进入幻境里,再这样下去非但修为难以提升,恐怕还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紫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思路,从竹林里走出一个道童打扮的人,这小童生得粉雕玉琢,十分机灵,小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紫衫女子暗暗稳了一下心神,笑着起身应道:“潮月道长”,一副轻松自若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刚她还陷在一个地狱般的幻境里。
潮月道长撅起了嘴,这表情和道长的称谓不太相符。
“说过好多次了,私下里叫我潮月,不要加道长。”
紫晶微笑着看他,不置可否。
潮月手掌一翻,一捧红色的浆果凭空出现在他手上。“我今日去水阁,路过空音谷,记得你爱吃这果子,就摘了些。”说完就把果子塞了过来。
紫晶忙接住,说道:“虽然真人没有立那么多规矩,可这谜浮山上的一石一水,一花一果,皆非凡品。你这样随便摘了,不太好吧?”
“这果子天生地养,自生自灭,从没人照看,我摘几个有什么关系。”潮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紫晶知他一向如此,也就不再说什么,随口问道:“你去水阁干什么?”
潮月顿时激动起来,“我去水阁化海精露”。
紫晶略感诧异,道:“化海精露不是崖生道长一直在做么?”
“崖生师兄一个月前去凡间了,师父说我在炼化术上很有天赋,这次就派我去了。”
紫晶看着他得意的样子笑了起来,分明还是个小孩,一点都不稳重,于是很捧场地接道:“恭喜潮月道长,被真人委以要务。你入门没多久,就能独自炼化海精露,真是厉害!凝元炼丹历来为仙门各家所看重,你若能精研此道,将来成就必然不同凡响。”
紫晶这一番奉承十分妥帖,潮月都没有计较道长的称呼,直到离开还是美滋滋的。
紫晶捧着一堆果子目送他远去,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味道一如当年。
她是看着潮月被了澄真人带回谜浮山,收入门下的。那时她才修成人形,是个少女模样,年纪看起来和潮月差不多。自从那一次潮月偶然闯到竹林里来遇见了她,两人便时常玩在一处。潮月性格爽朗,知道她的身份后也不在意,依旧常来找她。而紫晶在山中寂寞,难得有个伴,便格外珍惜,加之紫晶待人随和,比起潮月那些常年板着脸的师兄,两人倒是更加亲近。如今紫晶褪去青涩,长成一个明媚女子,而潮月还依旧是一副孩童模样。其实潮月已是仙身,他若愿意,大可以变成少年,紫晶猜他一直扮做小孩,是因为看起来可爱,撒娇耍赖时方便些。
这日紫晶睡着后,在梦境中走进一片虚空。周围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感受不到。她正在踌躇间,面前渐渐显出一个人影,待到看清来人,紫晶吓了一跳,立刻俯身拜了下去。
“了澄真人!”
这位谜浮山的主人,潮月的师尊,她入山之后只见过数面,不想今日竟会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了澄真人的身形并不那么真实,但声音却清晰无比。
“小雀儿,你来谜浮山多久了?”
紫晶仔细想了想,老实答道:“紫晶愚钝,竟不知年月。”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真是山中无日月啊。
她隐于竹林之中,有时觉得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她明明入定了很久,甚至能感到身体里的力量又增强了,但周围景物却没有丝毫变化;有时只是片刻之间,却可见到四季变换,春去秋来。她实在搞不清楚日子该如何计算,偏潮月每次都能说的清清楚楚。她曾问过有何诀窍,但潮月满脸都写着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还用异样的眼神看她,那仿佛看白痴的眼神让她再也不想问这个问题了。
了澄真人看着她,突然道,“你出山去吧。”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