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兜里摸出一两枚钱,有点脸红地放到风临手里,“殿下,出来没带多少……”
风临也沉默了,盯着掌心里的钱币看。破屋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正当这时,最后那个北骑犹豫地张开口:“那个……”用手从胸前里袋里掏出个小布袋,两手攥着,蹴蹑着走上前来,十分不舍地将小袋子递给风临,“殿下,我……我这里有点……”
“哦吼?!”四周都惊讶万分,一股脑挤上来,风临给小袋子一开,里面露出几枚光亮的银块,直晃得周围人眉开眼笑。
“好丫头,出来带这么多钱!”
“帮大忙了啊!”
那个小北骑强颜欢笑道:“哈哈……原先我在魏虞候手下做事,虞候常教育我们,‘自己的钱,死也要和自己死在一块’,那时我们有人都给一年的俸银背上上阵,我这点不算什么……”
风临:“……”
白青季:“难怪呢,你原来是那老扣的人!你们也不嫌沉啊?”
小北骑有些心酸笑笑:“嘿嘿,怎么会,那可是钱呢……”
说罢她转头,幽幽看向风临,小声道:“殿下,您可要省着点花啊……”
风临:“会还的,绝对会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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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地下暗室。
灯烛昏黄的光蒙蒙照亮室中一角,现出一榻一桌,分明有处可坐,可子徽仪却趴在地上,他身上披了件外袍,面色郁白,发髻松歪,显然多日未整,长发胡乱散在身上,两手抓着一沓纸,飞速地背着。
其身下,满地都是写满字的纸张,洋洋洒洒铺了一地。
手中有一张像是背完了,子徽仪抬手就将纸甩到手边的烛灯里,呼啦烧了起来。倏然盛起的火光映在子徽仪脸上,高挺的鼻梁分割阴影,使得他面庞半明半暗,随着火光抖动,明灭交幻。
室外隐有脚步声渐近,有人提灯而来,与门口守卫说了些话,推门而入,恰见子徽仪又将一张背完的纸投入灯中,惊得她急忙上前拿开地上灯台吹灭,道:“胡搞,这满地的纸你就这样乱来,你也不怕烧死!”
子徽仪抬起头看向来人,一双眼疲惫黯淡,眼下黑郁一片,“姐姐,你怎来了。”
子敏文看他的黑眼圈,心中不忍,将灯台放在桌上,叹气道:“唉……刚从那儿回来,来看看你。背得如何了?”
子徽仪重新看向手中纸张,淡淡道:“慕家的快背完了,今晚就能背到我们的线。”
“背这么快……”子敏文不由吃惊,低头去看地上那一地乱纸,“可都记住了?”
子徽仪头也不抬道:“一字不忘。”
子敏文犹不放心道:“那我考考你,你说安和坊……”
门外云子的声音于此时打断了她的话,“女郎,言涉我慕家秘闻,还请勿要追问。”
子敏文嗯了一声,心道慕归雨的人真是谨慎,随即咽下话头,又拍手道:“进来。”
一个侍女捧着一沓画卷入内,恭敬摆在子徽仪面前,子徽仪抬手拿起一卷展开,见是朝臣画像。
无须对方解释,他扫了眼画卷道:“我都会记下。”
“好……”子敏文暗暗合上嘴,在后打量他,见他现在憔悴疲郁模样,不知为何泛起点不忍。
平心而论,她从前从未将这个人当做兄弟。她自有血脉相连的亲哥亲弟,何必认个陌生人做弟弟?何况,这个人不过是母亲过继来联姻的……
面子上过得去便行了,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几个孩子里,也只有已逝的子明鸿会将子徽仪视作亲弟。
子敏文不把他放在心上,平日里自然也不多来往,子徽仪又是不声不响的人,有时候她都会忘记府里还有这么个人。
什么时候对他有点在意的?或许是前年那次,中秋夜晚,她在家宴上吃醉了,和仆人跑去府里凉亭消酒,不想在池边看见了子徽仪。
明明大好的圆月就挂在头顶,可子徽仪偏偏低着头,去望水里那轮虚缈月影。
那晚她许是吃醉了,又许是好奇,竟破天荒同他搭起话来:“你盯着水看什么?要看月亮,何不抬头。”
子徽仪不期有人来,回头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恢复往日模样,端正行了礼,回道:“圆月是好,却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望的。我有自知之明,只看看水中影便足矣。”
子敏文当时道:“好好的佳节,怎么说这样的话,真是扫兴。你若如此贬损自己,休说明月,连殿下你也不该高攀。”
子徽仪那时罕见地怔住了,他定定站了好久,才低下头,目光落在月影上,道:“是啊……你说的对,我不该妄想,可她叫我等……她准我等,我便也生出一点妄念,想等下去……”
子徽仪笑了下,唇角尽是苦意:“我终究是贪心了。”
亭外来人叫,子敏文很快便走了,走时她回过头,又看了眼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