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这一件小事并没能影响子徽仪的交际,他容色风姿摆在那里,本就是最好的文章。子徽仪越露面,便越多人贪看,继而越多人邀请。
虽令他处事渐渐游刃有余,但也招致许多人的反感。
尤其是过去因德行容止而称赞他的人,此刻见他这般行事,纷纷痛厌。
而他这样的行事,最终也招来了风依云强烈的愤怒。风依云无法接受他在姐姐死后如此迅速地投入到下一个人的怀抱,更不能理解他分明说过姐姐是他此生爱恋,却转头便为另一个女子伏低顺从。
风依云因此无法信任子徽仪,更不能与他再以友人相待,愤而与之断交,再不往来。甚至僵到了有子徽仪出现的场合,他扭头便走的程度。
挚友的决裂不知让子徽仪作何感想,但风恪是很高兴的,在风依云宣布决裂的第二天,她居然还命人送了两箱首饰给子徽仪。
不过,子徽仪对此好像也全不在意。
第二天收下了缙王赠礼后,他便梳妆打扮,乐呵呵参加了荣家公子的花宴。似乎决裂丝毫没影响他什么,他照旧往来热闹。
正如此时此刻,隆冬腊月,京外安陵,在定安王故去一年的祭礼上,在他旧日爱人深埋的这片皇陵上,子徽仪仍有心思挽一个漂亮的发髻,簪一枚漂亮的玉兰玉簪,将披散的发梳得顺滑柔美,穿着暗莲浮动的绸袍,一身浅素,笑盈盈倚在皇陵小道旁的枯树边,对着走来的人露出浅浅的笑。
那走来的小女郎哪里料到这里会站着个容光绝美的少年,见白衣美人倚着树冲自己勾唇一笑,她便立刻住了脚步,愣道:“哦……”
子徽仪水眸微弯,轻轻启唇道:“女郎,可是往祭礼去么?”
小女郎道:“是、是。”
子徽仪道:“那陵殿闷得很,我本想溜出来透透气,却走岔了路,现下走不回去了。”
小女郎道:“啊,竟如此……那——”
“女郎认得路么?”
“认得认得。”
子徽仪望着她,微微侧首,露出好看的鼻梁线条,这个角度更显他长睫如羽,俊美非常,只见他玉唇微启,轻声道:“可否容请我随女郎行一段……”
“自然可以!”小女郎早看呆了,连忙点头,一把扯过身后随从捧着的手炉,上前想塞给子徽仪,刚要动作,似乎又觉得不妥,回头望望,自己出来取物就带了一个女侍从,没有男仆,便站在子徽仪前面一步,将手炉递了上去,有点不好意思道:“天冷,若公子不嫌,还请一用。”
子徽仪垂眸看了那手炉一会儿,才缓缓露出笑来,“我正觉得冷呢,多谢女郎。”
小女郎听他嗓音柔和,轻声谢了自己,心里觉得很不错,笑着与他一道往前走。
子徽仪转身往前走时,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一道目光,莫名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身躯微僵,周身的寒毛几乎竖起,一种战栗而激动的感觉涌向他的四周,他一时顾不得别的,猛然回头,却见到身后小道空空,枯木萧瑟。
什么也没有。
子徽仪怔了片刻,缓缓回过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公子怎么了?”
他闻言回神,对身旁人笑道:“无事,好像听见鸟雀叫。”
小女郎笑了笑,暗暗看了他一眼,状似无意道:“在这里遇到可巧,不知公子是哪家的孩子?”
子徽仪笑道:“我是丞相府的子徽仪。女郎您呢?”
啊……竟是缙王未婚夫……
小女郎呆了一瞬,抿了下唇,声音低了几度:“我是柳家的,我叫柳明春……”
“是么。”子徽仪目视前方陵殿,轻轻笑道,“今日多谢柳女郎了。”
“区区小事,何需公子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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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东侧,人影稀疏,尤为僻静。此时祭礼将启,来的人都聚在后方陵殿附近,此处便安静下来。
慕归雨下了车马后便借口更衣,绕到了这里,此时对着道边植的干竹直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有脚步声将近,随行的乌素低声提醒:“家主,是闻人家的女郎。”
慕归雨微微扬颌,示意乌素及旁人退至远处看守,自己站在原地,静等闻人言卿近前。
果然未等多久,脚步声便在身左后方三四步远停下,慕归雨转头微笑,道:“司录大人,巧遇。”
闻人言卿今日没穿官服,穿了一身素袍,外面套了个同色大氅,颜色甚为素净,头上也只有一枚竹簪,仅耳上戴了个蓝坠子,在脸侧一晃一晃。
她道:“不是巧遇,我看见你出来,找了三条路才找到这的。”
对于这个人的直白,慕归雨也不多言,只笑道:“嗯。那你说吧。”
闻人言卿沉默了会儿,微微抬一点头,看她,似乎是想从眼前这张脸上找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