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归雨迎着她的目光也不恼,只笑问:“怎么?”
闻人言卿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你这样行事,究竟图的什么。”
慕归雨道:“本以为,你会不满在下帮扶缙王。”
“不……”闻人言卿声音很低,很疲惫,却有种沉闷的坚定,“我知道,你不是……”
“虽然,你给缙王送厚礼,写颂文,干了许多奉承的事,恶心得很,可我知道,你不是……”
这回轮到慕归雨发问了:“哦?”
闻人言卿道:“你给缙王写的颂文我看了,‘鸣花异华,不与俗同;美玉生晕,朗朗而辉;灵犀通明,堪名悟真’……”
她念了文中这几句,复低头道:“呵呵……骂的够狠的。”
慕归雨道:“在下不明,这明明是称颂殿下明华秀德的美言,何处不妥?”
闻人言卿听完微微摇头,黯淡面容轻笑,言道:“木有瘿,石有晕,犀有通,以取妍于人,皆物之病也。[1]你以玉石生晕,犀角明通比她,不是在骂她有大病么。”
“至于鸣花异华……呵呵……
花无言,何以鸣?鸣则为诡,又偏添异字……诡花异华,怪邪之大极,自然不能与‘俗’同了……你这样,还说骂得不狠?”
慕归雨浅浅一笑,道:“在下竟不知许多好字凑成的句竟能被解读成这般,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哈……”闻人言卿笑了下,似是被她这抵赖模样逗到,可那点笑意转瞬便逝,忧苦之意顷刻又覆在面上,令余笑僵在唇角。
闻人言卿抬头看看阴沉的天,道:“要下雨了。”
“嗯。”慕归雨也望了眼天,微笑道,“冬日降雨,反常呢。”
“这天地颠倒多年,何妨添上四时?”闻人言卿黯笑一声,挥袖而去,“慕大人,时辰将近,走罢。”
寂寥的祭礼,一如当初的丧礼。
武皇未来,皇夫身体不适,也未来,朝中诸多要手未来,只派了晚辈前来走个过场。
倒是北疆的将军们,这次仍不远千里赶过来了,这次魏冲也在,站在秦老将军身后,脸上沉如黑铁。
风依云这次没有哭,亦没有再发悲言,只在一旁静看至结束。风和这回也没掉泪,同样安静旁观。倒是风恪,这次仍素服佩玉,嚎啕了两声,表现出很沉痛的模样,嚎完说头晕,祭礼没一半便回去就医了。
风依云目送她离去,面无表情,可眼神极为阴沉。
祭礼一结束,他也走了。
走时风依云碰见慕归雨,二人隔着长阶,远远地对视了一眼,慕归雨仍是随和笑着,但风依云的表情就复杂许多。
他停步的时间,面上秀眉紧蹙,几番变幻,终还是没能寻出一个合适的表情,最终只对慕归雨略一点头,便抬步离去了。
慕归雨没说什么,她对于未尽的情绪向来保持沉默。回到陵殿,她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下,跟着闻人言卿一道待到了夜里。
傍晚还有祭纸等琐事,本由道士僧侣负责,但二人都揽了一些在手,似乎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不做些事,是很不合宜的。
她们二人没用仆从,自己在殿里火盆烧着,身后烛火簇簇,时不时呲拉燎个火花,殿外阴雨霏霏,绵绵下着,让本就寒冷的冬季更添了许多湿重。
雪都给这雨淋化了,散成满地泥水。
谁都不愿踩这泥水吧?闻人言卿望着想道。
正呆着,忽见外头廊下鬼鬼祟祟探出个脑袋,真怪了,闻人言卿一直望着殿门外呢,竟没见着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外头阴黑着,看不太清,还是慕归雨眼尖,瞧了一会儿,叫出了人名:“是李大人家的李思悟女郎么?”
殿外人影一愣,半晌犹豫地踏进来,小声道:“搅扰……”
闻人言卿道:“你来祭奠么……”
李思悟扭头四望,见殿中虽无旁人,但仍有个慕归雨,不由得放心不下,支吾着没答话。
慕归雨笑着起身,借口去更衣,走到殿外。
如此,李思悟才稍松一口气,低着头悄悄寻了个角落,跪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她声音压得极低,又低着头,闻人言卿好半天才听清她哭得什么。
李思悟面朝享殿,悲戚哭道:“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2]不期有此啊……古人之悲,我今日终得体会了,却是悔之晚矣……”
“呜……殿下,我那日见您,不该畏前畏后的……我就该直接同您讲的,而不是把话刻在什么破参上……我好悔啊……”
她越哭越伤心,眼见便要失态,这殿中还有道士和值殿的,闻人言卿怕她失言于此,赶忙上前扶起,暗道:“行了,女郎,快入夜了,赶快回吧。有什么话,明日当着众人讲,好过此时此地!”
李思悟骤然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