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苏向宁撑着头坐在院子里,无言望天,裴敛来了也有几日了,但是她总觉得他越来越虚弱了。
“宁姐姐。”田蛋儿怯生生站在门前,依旧挂着两桶大鼻涕,只是手里多了几根菰蒲草。
苏向宁起身把木栅栏推开,他飞快跑进来,仰起头问:“那个大哥哥呢?”
苏向宁纳闷,想了半天才搞懂他大抵是在问裴敛,遂指了指西厢房。
“轻点,估计睡下了。”
田蛋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跑过去推门,接着就是一声大吼:“大哥哥!”
苏向宁扶额,紧了紧面纱跟过去。
月光透过窗户,正好撒在床边,苏向宁给裴敛用的都是极好的草药,眼下他躺在厚厚的被褥上,手里执了根菰蒲草,借着月光看得出神,田蛋儿趴在床头,学着裴敛的样子,也盯着菰蒲草。
“做甚呢?”苏向宁走到二人三步开外,大为不解。
裴敛不答,田蛋儿亦不做声。
半晌,裴敛终于有了些动作,他又从田蛋儿手上抽走几根菰蒲草,精细修长的手指沾染了月光,翻飞间一只蛐蛐亦然成型,尤其是两对触角,加了些技巧进去,别出心裁。
“苏姑娘,如何?”
裴敛躲过田蛋儿抓过来的手,撑起展示给苏向宁,眉尾轻勾,眼角弯弯。
“裴公子镂月裁云的手艺让人心生羡慕。”苏向宁恭维道。
“那是自然。”裴敛把蛐蛐递给田蛋儿,似乎是怕他又抢回去,田蛋儿抱着蛐蛐风一般跑了出去。
“苏姑娘。”
“做甚?”
“你说……我这手艺,可否能卖钱?”
眸光流转,裴敛含星的眸子亮的让人心中发颠,朗朗声音突破暗夜,撞入苏向宁耳中。
“自然,青水县孩童繁多,公子这手艺可以小赚一笔。”苏向宁不自在偏开头,白日里精壮的身形又映入脑海。
裴敛轻轻一笑,“好,那改日姑娘帮我弄些菰蒲草。”
夜色被蝉鸣包裹,隐隐绕绕催人入睡,雾气氤氲,压得花儿也昏昏沉沉,裴敛拉过被子,一天的提心吊胆早已耗干他的心血,很快,呼吸浅浅,安然入睡。
月亮一歪头,滑到了西边。
破晓时分,苏向宁捶着腰,推开了东厢房的门,那榻短小硬邦,怪不得会被荒废。
苏向宁双手撑过头顶,哈欠连连地挤出了些许泪花,太阳还没挂上温度,空气中一片水润。
大妈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了,她是个勤快的女人,年轻时因生不出孩子没少被婆家刁难,幸好她嫁了良人,大爹对外一直称是自己没本事,还拒绝了家中给他寻的新妇,一直与大娘二人相濡以沫。
这几日大爹摔了腿,幸好家中几亩薄田已经下了苗,眼下就是错过了上山采药卖钱的时候。
“向宁,你家这牛喂的真是肥硕啊,小心拉不动车!”
苏向宁刚把一捆黑粟放进牛槽,一道刻意捏着嗓子,妩媚却带了些跋扈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对门老田家的二丫头,田蛋儿的姐姐田月姑。
此女子,甚是小心眼。
自诩村中第一花,凭着几分姿色,横行霸道。
可自打她偶然看到苏向宁的全脸,整个人都不淡定了,有事没事过来编排几句,闲的发狠。苏向宁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打算搭理她。
可苏向宁越是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田月姑越来劲儿,哼,整日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也不知装给谁看,脸上还挂着丑陋的疤痕……
想到疤痕,田月姑心里又涌上些许得意。
她双手环胸,向前几步,眉尖挑得几欲登天,“你那脸怎么样了?”
“如你所愿的那样。”苏向宁微微向后退了几步,与她拉开些许距离,语气淡淡。
“哎!”这话田月姑听得气结,“什么叫如我所愿了啊?!”
苏向宁提着木桶进了院子,“嘭——”木栅栏门紧紧闭起,懒得与她多费口舌。
田月姑还在院外跳脚,苏向宁推门进了西厢房。
“外面发生何事了?”
苏向宁对上裴敛那双含星的眸子,他声音沙哑,脸色苍白,入鬓眉梢带着些关切,大抵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怎的比昨日还严重了?”苏向宁蹙起眉头,快步走到裴敛身前。
这一会儿功夫,他的嘴更加惨白了,连着额头也渗出密密的汗珠。
“不知道,今早醒来只觉得浑身乏力,像是被拉去兵场操练了一宿一样。”
苏向宁捏起他的脸,左右细细端详了一番,眉头愈发紧蹙。
“有话便说啊,你这副神色,本、我,我不会要死了吧?!”
苏向宁不答,抽出发间一根细笄,那笄尖锋利无比,竟在太阳里泛起白光。
裴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