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很安静，赵北平低头勒住缰绳，正要驱马前行，却听里面传来低低的一句，“不要紧，下次莫再这样了。”
寒风中，赵北平只觉胸腔里被棉花堵住，他弯了弯嘴角那笑却像是自嘲。
“好。”
马车缓缓驶出去，秦秋漪低头沉默，春杏为她和将军着急，明明是非常登对的两个人，怎么突然生分了。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秦秋漪却先道：“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到灵法寺时已接近晌午，吃过斋饭，拜过佛，为赵南安求了平安符。夜色降临时一起放了花灯，河边的风冷得刺骨，谁也没有说话，望着荷花托起那点火光飘向远处。
长顺走到春杏旁边，手肘推推她，示意她劝劝。
春杏为难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和姑娘相处愈久，便知她不是那种耳根子软的，要做不什么，不要做什么她自己心中清楚。她跟在她身边学习还学不过来呢，哪有本事劝她改变心意。
长顺见她竟不向着将军，吃惊之于又推她一下。这回春杏挪开一大步，还瞪他一眼，急什么急。
等到花灯飘远看不到了，秦秋漪才起身，赵北平伸过手来想扶她，她摇着头拒绝了，抬手撑着春杏的手臂站起身。
长顺见状，不禁为将军感到难过。自她进门起，她的事将军处处上心，帮她摆脱秦家，容着她住在外头，怕她夏天热，怕她冬天冷，她稍微有点头疼脑热，将军便担忧地吃不下睡不着。
如今将军康复，他们也该修成正果了，哪想到她还不领情。长顺越想越生气，却还不能对她有半点怨言，否则将军又要生气，心里不知有多心疼呢。
回程的路上，长顺到底没忍住，开了口，“秦姑娘，将军明早就要离京了，将军他——”后面没说完的话，在赵北平冷厉的目光下生生憋回去。
秦秋漪讶异地抬起头，正月里皇帝都封笔了，赵北平这时候离京去哪儿？忽而啪一声响，夜空上绽放一朵绚丽的烟花，秦秋漪脑中灵光闪现，小声问他：“可是要去北境？”
她还是这般冰雪聪明，赵北平笑着点头。年前便已准备好，多待的这两日是陛下体恤老夫人。
一朵又一朵烟花在夜空上恣意绽放，向来寂静无声的黑夜，这一刻无比耀眼叫人无法忽视。长顺和春杏都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空，只赵北平和秦秋漪低头看着脚下。
心中思绪万千，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到最后只道：“你们都要平安回来。”
“好。”
他眸光轻柔还带着笑意，清早的不愉快好似不曾发生过一样。秦秋漪不忍多看，她早该发现的，这样的神情，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早知你要去北境，也该为你求平安符的。”她说。
赵北平不在意这个，且他并不是此次出征的主帅，只是秘密运送火药。此事不好多说，也不想她自责，便说起其他，“和厉家合作的事，我以为该再考虑考虑才是。”
这事，当时虽没和厉家签订契约，但秦秋漪这边其实算板上钉钉的，只等过完年，开了春，厉家派个主事的人来。
“将军为何这么说，可是厉家那头有什么隐情？”
“沿海那边，萧琢那样八面玲珑的人也吃了几次亏，想来江南也差不了多少。我想着该在合作前，先摸清楚那边的状况才好，江南世家大族不少，倒不是非和厉家合作不可。”
秦秋漪觉得他说的也有理，厉家造船起家虽有优势，但沿海造船的也不只姓厉一家。
“好，此事我会让萍儿多留意。”
“萍儿怕是不成。”赵北平沉吟片刻，道：“阿年罢，他本就出自江南世家。”
“阿年？”秦秋漪脑海中浮现少年的模样，他小小年纪经了不少苦，虽聪明机敏但也有些偏执，怕是不会同意孤身一人离京。
“阿年年纪小，怕是难以胜任此事。”
“年纪小反倒能叫人卸下防备。”
确实也是个优势，但秦秋漪想了想，还是觉得此事有待商榷。
赵北平又道：“他家产被霸占，正好可以趁此事一并解决了。若你担心他的安危，不妨让萧琢暗中多看护。”
这一回秦秋漪思考的时间比较长，直到上马车前，才道：“待回去，我先问问他的意思。”
……
这个事，秦秋漪过了初五才跟阿年说。
没想到，阿年听完一口答应。秦秋漪她想了下说，“此事可能不会十分顺利，兴许还有危险，你年纪还小——”
“姐姐，过完年我便十五了。”阿年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正好，回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两全其美。”
秦秋漪这才发现，过完年后，少年好像更稳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