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轰然如雷,人群骤然骚动,急急躁声震动着心脏,越来越近。
盛霓素来胆小,心头一突,谨慎地偏头向外望去。
前方横街一路扬尘,一队服饰整齐划一的骑者跑马而过,所过之处鸡飞狗跳、行人避窜,几个孩童被这阵仗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盛霓的马车紧急停住,宝马险些惊了,被驭者娴熟控住。
晚晴拍着心口:“真是倒霉!又碰到秦镜司办案。这些秦镜使真是的,巡防司明令规定城内不许当街跑马,偏他们仗着自己由圣上直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盛霓在她脸蛋上刮了一下,笑骂:“小声,当心被秦镜使听去,半夜敲你的房门。”
“当心秦镜使半夜敲你的房门”是燕京城人尽皆知的名言俗语了。
小孩子不听话,大人便说:“再不听话,仔细秦镜使半夜将你捉了去!”
邻里发生口角,骂街的时候便说:“你等着,秦镜使今夜就抄到你家!”
晚晴撇撇嘴:“奴婢可不怕,左右奴婢与小殿下睡在一起,敲奴婢的房门便是敲小殿下的房门。”
盛霓笑嗔着掐了一把晚晴肉嘟嘟的脸蛋,晚晴疼得呲牙,噘着嘴躲开。
燕京人早已习惯了秦镜使的雷霆作风,他们外勤办案从来都是风驰电掣,甚至不需文书,只要拿着一块秦镜使令牌,所过之处便无人敢拦。
秦镜司的存在本是为了捍卫王法,他们自身却从来不讲王法,凡抄家,从不先举罪证,只传圣上口谕,待抄完再反证其合理性。
然而,秦镜司设立至今,从未错冤过一户好人,是以朝野就算背地里日日骂秦镜司,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心底里还是将其视为正经衙门,畏惧多过嫌恨。
前方的路口被冲撞得乱七八糟,菜叶、纺品砸了一地,还不如绕道走得快些。
景迟就此向盛霓辞别。
盛霓扒着车窗边沿诚心诚意地道:“本宫说的话,不要忘了呀。”
便是此前心怀芥蒂,人家毕竟帮过她,姐姐说过,不可平白受人恩惠。只可惜钟慧公主府自身尚需谨言慎行,于人脉、仕途上帮不上他,他又莫名视金钱如粪土,盛霓能想到的也就只有稀奇雅玩,不知哪件能入得了邪神的眼,免不得回府着人仔细挑选。
景迟颔首:“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又话别几句。
盛霓脸上笑意盈盈,场面上的惜别之意倒也恳切,但一撂下纱帘,她立时一脸轻松,比方才笑意更真。
“虚惊一场,总算是摆脱了。远行在即,天上掉的馅饼本宫当真不敢捡,此人虽则才貌双全,却处处看不透,哪里比得上咱们府里自己的侍卫叫人放心呢?”
“小殿下也学会谨慎行事了。”晚晴一则为错过白校尉惋惜,一则也觉小殿下分析得有理,且越来越具大殿下之风,果真能坚定心意,不被白校尉的武艺与皮囊迷住。
盛霓道:“不知留守府中的卫队这两日筹备得如何,明日可要拉出来比试比试了,看谁能拔得头筹,凭本事赢得大统领一职。各项武试的前三甲本宫都有重赏。”
公主府车队碌碌远去,景迟就在原地保持着恭敬的仪态目送。
直到车队转弯,在视野里消失不见,景迟一身的恭肃瞬间褪去,上位者的威势再不遮掩,幽邃眸底不辨情绪。
挑着竹木货架卖铜镜的小商贩凑到景迟身边,堆笑道:“客官,看看新上的样子可有何意的?随身避邪也可,赠与娘子也可,好看不贵。”
说着,小商贩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巴掌见方的扁平物什,握在手里半遮掩着递给景迟。
那是一枚赤金打造的令符,通体浅刻獬豸纹,其上以状似古铭文的字体刻着二字——白夜。
右下角另有三个古体小字——秦镜使。
“按主子的吩咐,新身份的种种细节已全部伪造完成。”
小商贩笑颜不改,在熙攘街边压低了声音。
“从今往后,‘白夜’便是盘州调入燕京的秦镜使,也是圣上即将御赐给钟慧公主府的卫队大统领。”
延帝要从京外调任秦镜使,赐给钟慧公主府做卫队统领,东宫一早便探得了消息。
若想接近嘉琬公主,再没有比这更适宜的契机。
东宫要做的,就是将这位即将调入京城的某秦镜使移花接木,选定为他们凭空打造出的“白夜”。
延帝从地方上抽调秦镜使入京的手谕一送到秦镜总司,东宫便暗中运作,一力促成总司从盘州选调人员。
小商贩又从竹架上摘下一面小铜镜给景迟瞧,笑呵呵地仿佛在尽心推销。
“咱们在盘州有根基,进展颇为顺利。今晨盘州秦镜司上呈的文书已送到了昭政殿,最晚明日便有新令。到时,‘白夜’便是御赐给钟慧公主府的卫队统领。”
景迟唇齿微动:“‘白夜’毕竟是个凭空伪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