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何解释?”
吕晖之挺直身躯,惊诧道:“信?什么信?老臣从未与何秉文书信往来。”
那种反应不像装的,不是密谋败露的恐惧,而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孟博衍不禁看了眼那纸书信。
梁贞人未出列,用朝笏指着吕晖之道:“此封书信在何府中发现,吕尚书的意思,是吏部假造书信?”
证据确凿,吕晖之百口莫辩,索性不再说什么。
事情远没结束。
高翊再拜,道:“臣奉旨前往兴平县暗查,发现吕家大肆圈占土地,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在吕家老宅内,挖出宝物不计其数,另有金银五千余万两。另有卖官鬻爵一事,兴平县内,但凡出钱皆可卖到官,所收银两,七成归吕家,三成归县衙。不愿同流合污的县官,或遭罢黜,或遭流任,久而久之,兴平县已成吕家的天下。”
话音落地,殿内群起激愤,朝廷严令禁止卖官,却屡禁不止,对此,朝臣多睁只眼闭只眼。现下事情被抖出,态度还是要表明的。
借机踩一脚,要求严惩吕家的大有人在。
平章帝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缓步走下台阶,问道:“吕晖之,高翊所说,是否属实?”
吕晖之叩头道:“臣知罪,愿将家财悉数充公,请陛下责罚。”
“本朝定制,命官犯赃抵死者,例不加刑[1]。”许游章道,“吕尚书要是早些坦白,还可全身而退。”
望穿秋水不见人的孟博衍也说道:“再早些,就能直接告老还乡,做个富贵翁。”
昔日和他兄弟相称的吕彦锡抬头,眼里藏不尽恨意。
吕晖之还是不做争辩,看向平章帝道:“罪臣贪财,铸成大错,愿听凭陛下处置。”
宫宴那日后,他便猜到会有今日,只因太后之故,心存侥幸。不想新帝翻脸不认人,为今之计,只有认罪。
平章帝顺势缓下神色,想到行刺之事,他道:“吕家是否起过不臣之心,指使他人害朕?”
吕晖之斩钉截铁地回答:“臣绝无二心。”
五个字,撇清了和所有人的关系,谁在私下做了什么,和他无关。
平章帝转而问高定:“高相以为,朕该如何处置吕家?”
这个烫手山芋,高定接不住,又扔不得。在朝堂上,谁都能议论吕家,就高家不能。他们两家暗斗多年,都盼着对方倒台,却也只能在心里盼。是以户部事发以来,他从未参奏过吕家一句。
至于如何处置,他道:“陛下圣断,臣唯陛下之命是从。”
“陛下,臣有事要奏。”金武正式封了宿卫军副督军,成为四品大员。他看了眼吕彦锡,道,“吕侍郎串通宿卫军,图谋不轨。”
平章帝示意他说下去。
金武道:“臣已查明,先前孙礼招供,孙安所为,全是受吕侍郎指使,孙成也是受其教唆,挑衅江督军,出言无逊,无视军纪,才遭督军就地正法。上述所言,军中将士皆可为证。”
原本还算平静的吕晖之慌乱起身,喊道:“陛下,犬子不曾做过那些事。”
平章帝冷笑不语。
“你这个混账,凭什么状告老子!”吕彦锡沉不住气,冲上去揪住金武就要打,“早不说晚不说,偏这个时候说,是不是江离那个贱人教你的,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放肆!”平章帝怒不可遏,“来人,给朕将吕彦锡拿下。”
侍卫应声而入,将人按在地上。
金武不顾衣衫被扯乱,跪地叫屈:“臣曾经不过是个小军头,被人掐着后颈过活,即便有冤,也无出诉说。今得陛下赏识,做了副督军,才得登朝堂,只想着做些实事,不想触怒吕侍郎。要说江督军,她连军营都不去,怎么会指使我们这些下官。”
平章帝一脚踹在吕彦锡胸前,骂道:“你当真狂妄,当堂殴打重臣,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陛下息怒。”吕晖之伏在地上连连磕头,“那些事是罪臣所为,犬子受人诬陷,才会一时失控,此事和他无关呐。”
孟博衍不知何时挪到许游章面前,戏谑道:“还真是个好父亲。”他再次看向殿外,道:“怎么还不来?”
“谁?”
几乎在许游章发问的同时,白芊芸来到殿前。
听到殿内叫屈声,她撇下身后女子,踏入千秋殿。孟博衍眼前一亮,匆忙走出两步,自觉不妥,又退回原地。
吕晖之看见人来,险些瘫在地上,颤抖着指尖道:“你、你是人是鬼?”
此言一出,文武噤若寒蝉,打量着这位从不上朝的督军。
尽管曾有一两面之缘,但多数人从未细看过。
那脸生得极美,肤白胜雪,白得没有血色。浅色琉璃眸似是含笑,宛若寒夜孤月,看得人心生寒意。
真有几分像凄风苦雨中的鬼魅,将人心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