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峙片刻,白芊芸道:“是没有谋害我,只是杀了——吕家的一条狗。”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让满堂听得清楚。
吕彦锡脸色阴沉,咬牙道:“我没有杀孙安。”
见他不打自招,白芊芸揶揄道:“我说的是狗,吕侍郎怎么就认了孙安?到底杀没杀,得问知情人。”
“少拿那些话来吓唬我。”吕彦锡咬死不松口,“那晚上我没出去过,这腰带也不是我的,所谓知情人,肯定是提前和你串通好的。谁给你的胆,敢陷害太后的侄子。”
他似乎忘了皇帝坐在上头。
“是吗?陛下,证人在外头。”白芊芸转头看着平章帝,平章帝点头,她朝殿外呼道,“如莺,进来。”
浓妆艳抹的女子入殿,看起来不过二八模样。
如莺先跪皇帝,后拜众臣,最后站到白芊芸身旁。她指着吕彦锡道:“八月既望日,戌时三刻,吕公子离开玉轩楼,小女子不满他食言,便偷偷跟了出去。亥时左右,吕公子进了紫石巷,半个时辰后,从孙府里出来,扔下这条腰带,小女子就捡了回来。”
时间符合,人证物证俱在,事实就是,吕彦锡用腰带勒死了孙安。
吕晖之扑向如莺,恨不得将其撕碎,却被白芊芸推开。
辩解是苍白无力,玉修坊内皆知,这两人常行鱼水之欢。玉轩楼内众人皆可作证,那日吕彦锡进了如莺屋,未过夜就离去。
“不错,我是去了孙府,可凭什么断定是我杀的人。”吕彦锡还在做困兽之斗,“孙府内还有其他人。”
孟博衍拿出枚香袋,道:“本王审了孙府下人,从某一人手中得到这个,吕尚书想不到吧,你去给孙安收尸前,有人进了他房间,并在屋内找到此物。吕侍郎,你既然有时间行凶,走时为何不检查随身之物呢?这如莺姑娘的香袋,情深意重啊!”
身上到底有没有香袋,吕彦锡早已不记得。
但他的确杀了孙安。
尘埃落定,白芊芸带着如莺退出千秋殿。平章帝露出杀意,那杀意自他登基后便在,只是被藏得极好。
“传旨,吕家贪污、卖官、谋杀数罪并罚,吕晖之革职下狱,抄其家产,吕彦锡以下谋上,着......”
“陛下,孙安被罢军职,只是一个内宦。”吕晖之爬到台阶前,绞尽脑汁只想保下儿子,“此事是罪臣授意,六部尚书有权处死内宦。”
这句话踩着了平喜尾巴,他本手持拂尘站在龙椅旁,当即阴声道:“奴婢记得,陛下的旨意是,次日起,孙安罢任,由江离接任宿卫军督军。亥时还属既望日,不能说孙安已被罢官,他死时的身份,是内给事兼宿卫军督军。”
被臣下打断,平章帝本就恼怒,听完这席话,更要从重处置。他改口道:“吕彦锡罪大恶极,斩首不足以惩戒,拖出去,杖毙庭下。”
侍卫将人拖到丹陛下。
当庭杖毙,由三卫军中的御殿军负责行刑。侍卫拴铁链,将吕彦锡吊起,腕口粗的栗木棍落下,专打腹部和脊部。
七八棍下去,就能打断骨头,震破脏腑,再加三五棍,受刑者必死无疑。
最后一棍击在颈部,鲜血从吕彦锡七窍中崩出,染红青石地砖。侍卫松开铁链,上前探了鼻息,跪在殿外待命。
平章帝缓步行至殿前,扔掉手中朝笏,道:“取其首级,以示众臣。”
侍卫斩下吕彦锡头颅,从群臣眼前晃过,血淋了满地,群臣跪地山呼,不敢仰头面君。
面前闪过的,不是罪臣首级,而是皇权。
不远处,吕晖之早已昏死过去。
*
散了朝,平喜奉命去了宁寿殿。
殿内侍从被遣了出去,太后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梳头,金色凤冠太沉,压得她低下头。
穿戴整齐后,她坐到雕凤扶手椅上,看着手提食盒的平喜,呵斥道:“见了老身,为何不跪?”
平喜对此话置若罔闻,他打开食盒,奉上一只镂花银碗,清淡莲藕香飘出。
太后颤着指尖抬起手,道:“轮到老身了吗?”
半刻前,朝上的消息传到宁寿殿,御殿军尾随而来,传下平章帝口谕,带走了太后印玺。
“这碗是银的。”平喜轻敲碗口,发出金属脆响,“太后请看,汤匙也是银的,颜色都没变。”
“陛下说了,这是膳房特意为太后熬的。”将银碗塞到太后手里,他喜笑颜开,“要臣亲眼看着太后喝下去。”
太后小口喝下糖藕羹,羹里放了许多糖,吃到嘴里,却是苦的。
“陛下让我给你传旨。”一碗羹见底,平喜改了称呼,“归德皇妃吕氏,废为庶人,幽禁宁寿殿。”
碗掉在地上,摔得叮当响。
“陛下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平喜又道,“先灭口,再嫁祸他人弑君,以平乱功臣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