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没有活口,告发白家的呼延禅已死,惊风隘守兵战死,就连归德帝也暴死祭坛,世间没有知情人,西庭案是一桩悬案。
这是满朝文武心中的共识。
即便是金武,随军十余年,也无法解释惊风隘因何而丢,所以当年,他们只能空口喊冤。
若有证据,就能找到此案突破口。
群臣盼着下一句,平章帝起身道:“景行,你有何证据?呈上来给朕看。”
孟博衍道:“有个士兵从惊风隘幸存下来,他曾亲眼看到,当年是谁叫开关门。”
殿上如失控般,询问声此起彼伏:“谁?”
待平章帝发问,孟博衍才答道:“是监军呼延禅,他手持西庭军帅令,叫开关门,引昆州人入关。”
短暂的沉默后,殿内再次响起各种声音。
有人说不可能,更多人则无法理解。呼延禅告发白家,到头来,成了恶人告状,满朝被耍得团团转,被小小监军牵着鼻子走。
白芊芸听到身后呸了一声,忙摇头示意金武。
丰书寅道:“士兵的话,不可全信,况且呼延禅已被西庭旧部杀死,死无对证,还是无从查起。”
“放你他娘的狗屁!”金武暴跳如雷,指着人就骂,“要是能私下寻仇,老子当年还至于那么狼狈吗?我看你狗屁不懂,还要诬陷西庭军,莫不是和呼延老贼暗中勾搭?”
爆喝声响彻大殿,文臣们读惯圣贤书,听不得这些污秽话,又不敢随意在殿上指摘,只得故意叹息以示不满。
莫名其妙挨了通臭骂,丰书寅不知所措,看了眼白芊芸,又看了眼孟博衍,向平章帝拜道:“陛下,臣只是据实陈述。”
金武也拜道:“方才是臣失礼,可陛下,白家出事时,曾对西庭军传令,不得私下寻仇,军令如山,我等岂会抗命?”
平章帝看向大殿外,似是自问:“若不是白家旧部,那是谁杀了呼延禅?”
重点不在谁杀了呼延禅。白芊芸正要开口,忽听高定道:“既有证人,陛下何不宣其上殿,就是不知此人可有军籍证明。”
兵部侍郎谢承训道:“归德二十五年,先帝令销毁西庭军户籍,高相难道忘了吗?”
此人在西庭苍岭郡任过职,入京后受梁贞提携,秉性正直,不畏权势。
高定似是才想起来,笑道:“老臣险些忘了此事,可无军籍,就无法证明他是西庭旧部。”
“此人来自西庭,且无户籍,又能准确说出惊风隘布防。”孟博衍看向平章帝,“臣以为,此人所言非虚。”
白芊芸一脸不知情,不紧不慢地说:“依王爷的意思,是呼延禅骗开关门,可西庭公亲自驻守惊风隘,他怎能得逞?”
孟博衍道:“那名军士说,当时西庭公前往昆州大营和谈,留下军令,将士不得出关。三日后,呼延禅带援军前来,守关将士不防,便开了门,谁知那些援军,竟是昆州人假扮。”
“这还是不对。”白芊芸有模有样地分析,“西庭公将令牌给了呼延禅,叫呼延禅引昆州人入关,也不是不可能。”
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死的不是她亲爹!
孟博衍忍不住甩出一记眼刀,开口就戳她心窝子:“西庭公通敌,就不会被昆州人钉死,头颅还被做成酒器。”
当年消息传到琞京,昆州人东进受阻,杀白钦海以泄愤,归德帝还提笔痛骂他活该。
天威盛怒,无人敢言。
白芊芸感觉心口上被抽了一下,她没亲眼见过那场景,却在梦里见过,简直惨不忍睹。
看她垂下头,孟博衍有些心疼,改口道:“那人在宫外候旨,陛下可传来细问。”
平章帝准奏,瘸腿汉子被内侍带上殿。
柳忠在战场上伤了腿骨,跪不下去,躬身道:“草民柳忠,拜见陛下。”
金武想冲上去拥抱同袍,被白芊芸踩脚拦住。
平章帝赐座,道:“将实情与朕道来。”
“有人陷害西庭公!”柳忠刚坐下,又握紧拳头起身,“呼延禅带昆州人入关后,守隘军死守内关,四日后内关破,守隘军退到荡魂岭,遇上少将军的两万轻骑,昆州人被拖了十余日,恼羞成怒,将西庭公绑至阵前,逼少将军投降。西庭公不从,昆州人就将他订在木架上,后来草民跌落悬崖,再爬上荡魂岭,那里已没有活着的西庭军。”
他说着止不住呜咽,那眼里满是恨,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金武站原地问道:“惊风隘有烽火台,你们为何不点烽火?”
柳忠止住呜咽声,抹着泪道:“那些人晚间才动手,烽火台被他们占据,我们无法点火。”
金武急起来直跺脚,道:“肯定是呼延禅,他把惊风隘布防图给了昆州人。”
平章帝没吭声,指尖叩在扶手上,眼睛不时瞥向高定。
“陛下,臣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