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于仲谦今日第二次在朝上开口,也是他留京后的第二次。
平章帝沉着脸,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介怀,只是微微点头。
于仲谦道:“从惊风隘抄小道入京,快马疾驰,只需八日,从夷望郡调兵至朔郡,就算日夜行军,少说也要半月。而据柳忠所言,白少将军在荡魂岭死战十余日,再加守隘军苦守四日,前后是二十余日。”
谢承训当年刚入兵部,尚记得那份军报,他道:“呼延禅的文书,首先送到兵部,上面写惊风隘失守,昆州军长驱直入,依世子的意思,他们该从小道直取琞京,而非陈兵朔郡。”
“如果柳忠说的是实话,那只有一种可能性。”许游章出列,和谢承训并肩而立,“前线西庭军尚在死战,呼延禅就已将军报送到琞京,昆州军在荡魂岭损失惨重,又遇相夷军出兵驰援,最终被挡在朔郡城下。”
金武格外平静,目光却像把刀,扎过群臣,他道:“诸位不知,当时西庭军接到军令,按兵不动。可如我兄弟所说,西庭公在昆州人手里,是谁给我们发的军令?”
边军中,能发军令的,除了各军将领,只有监军。
孟博衍再拜道:“臣请陛下重查西庭案。”
这是他第三次说这句话,梁贞也跟着下拜请查,梁贞一拜,清派众官接二连三跪下。
大殿上,瞬间跪了半数人。
清派多为贫寒士子,不缺文章和骨气,去年因赈灾一事,上过无数折子,如今又集体要求查案。平章帝看得头疼,查西庭案的目的,是借机打压旧臣,可和案件有关的人已死,那此案就不值得查。
他面色和善地说:“众卿且起,朕也想查此案,可不知从何查起。”
明显不想查,必须让萧琮远下旨重查!白芊芸抢上前去拜道:“可从归德十六年的刺驾案查起。”
此话点醒了梁贞,他连咳几声,正色道:“先帝西巡,有人走漏风声,引来昆州刺客,事后先帝怀疑西庭公,因而派遣监军,不想呼延禅是昆州内应。从刺驾案到西庭案,定有一双黑手,在幕后陷害白家,老臣赞同江督军所言,该查当年是谁泄密。”
高定似乎深以为然,赞同之余,遗憾地说:“可叹当年重臣,大都辞世。”
“你我尚在朝中,高相何出此言!”梁贞正义凛然,身前长须抖动,“如今要查,就该从你我查起。”
平章帝立马振奋起来,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也不问他人意见,当即道:“此事交由景行和江卿全权负责,三法司协查。”
这次名为查案,实则是要找漏子,对旧臣开刀。去年朝中,一批老臣蒙恩病隐,给流放归来的士人让步,那些人去朝多年,早已不熟朝政。可萧琮远不管这些,他要的是大权在握。
桂花树下谈话,恍如昨日。白芊芸谦逊地说:“陛下抬爱,可臣不会查案。”
“卿有金批令,所到之处,如朕亲临。”平章帝兴致颇高,“有敢阻拦查府者,以谋逆罪论处。”
朝会持续到正午,散朝后,群臣不似往日,三两闲话,而是相互避开,各自归家。
许游章扶梁贞上车,问道:“先生,您今日为何不让我同跪?”
朝上请查案时,他本要跪下,却被拦住。
“陛下不发话,是不想查,我行将就木,不忍看忠魂含冤,才下跪逼君,你今日若跪,此后难得君心。”梁贞饮茶润口,语重心长地道,“世上能有几个海纳百川的贤君圣主,文轩,大玄不缺谏臣,缺治世之臣,你有宰辅之才,可要做到高位,先要学会揣摩君心。”
许游章感慨万千,怎奈有口难开。
曾几何时,他认为大玄会迎来明君,以为萧琮远能肃清朝堂,用人唯贤,为黎庶谋安生,为贤臣开言路。昔日仁弱的储君,即位后没有因权力而果决,反而露出了愎佷的一面。
看谁有用时,所有错误都能任容,看谁无用时,无错也能苛责贬官。
是以近半年来,朝中官员变更频繁,老臣新臣人人自危。
梁贞本在闭目养神,马车拐弯时,他忽地睁眼,道:“文轩,你看江离,她就变得很聪明。”
许游章掀开车帘,路上人潮涌动,人影中似有抹倩丽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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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芸从军营出来,策马到城南一处小院,曲水楼烧毁后,这里成了新的碰头地,这小院是陆川的,临着正通渠,和永安巷隔水相望。
“来啦。”孟博衍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一眼,扭头继续倒酒,“这地方不好找,但常来总会引人注目,我不能总去督军府,你也不能总来王府。”
他发现白芊芸没理他,而是坐柳树下扬马鞭,便道:“不如挖地道吧,王府地下挖到督军府地下。”
王府下的地道挖了一年多,早已挖到永安巷,再挖半里,就能挖到督军府后院。
但他一直没敢说。
白芊芸想着其他事,这会儿回头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