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朝堂上拥戴他的人越多,陛下的疑心便越重。”
李瑾华眸光落在棋案上,暗暗摩挲着手里的棋子,凝神思忖着。
她自小便出身在这阴谋诡谲的皇宫中,自幼落水后,皇兄皇姐便对她疼爱有加,暗暗替她挡开了所有袭来的明枪暗箭,所以她才能心思单纯,无忧无虑地长大。
只是,她后来才明白。
生在皇室,如履薄冰。
“你回宫后,可曾去看过你母后?”齐仲延问道。
李瑾华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答道:“不曾。”
齐仲延话语中带着一丝担忧,“陛下曾令不许任何人见皇后,我也只能通过打点宫里的人得知些消息,也不知道这些年她一个人在那深宫之中,究竟过得如何。”
李瑾华一脸正色地看向齐仲延,皱眉问道:“所以,舅父可有法子让母后重回凤鸾殿?”
齐仲延深叹了一气,道:“东宫生变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系列党派对立的纷争,曾经支持东宫的官员旧臣一直被庆王一党打压。在这几年里辞官的辞官,外遣的外遣。如今还站在朝堂上的要么是齐王党,要么是不得已归附庆王。”
“这些年,面对庆王一党的刻意打压,整个齐家早已步履维艰了。”
李瑾华一时沉默了下来。
翌日一早,李瑾华沿着宫里的曲折廊檐,一路来到浣衣局。
门前的内侍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大胆!”香茹上前斥了一声,说:“这是四公主殿下。”
门前的两门内侍相互看了一眼,连忙垂下头,侧身让开。
李瑾华用锦帕掩嘴,清咳了一下,抬脚走进了院内。
院中有一个方型的大水池,水池的四周围着一群正在浣洗衣物的女子,个个袖口高挽,用力捶打搓洗着手里的衣服,手指经过一个冬季的冷水浸泡早已冻伤发红,溃烂不堪。
见有陌生人走进院内,原本正在浣衣的女子都抬起头偷偷打量着李瑾华。
李瑾华在院内逡巡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远处一个正在低头搓衣的中年女子身上。
掌事内侍得了消息,匆匆从屋内小跑出来,朝李瑾华行礼道:“哟,殿下您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李瑾华没有理他,默声走到那女子面前,垂眸看着她。
女子的面容比李瑾华记忆中苍老了许多,搓洗衣物的手指已冻伤溃烂,泡到发白。
那女子察觉到身旁来人,仍是认真地搓洗着手里的衣服,连头也没有抬。
李瑾华眉尖微皱,喊了一声:“沉碧姑姑。”
那女子正在搓衣的手当即顿住,徐徐抬眼望向李瑾华。
她皱眉盯着李瑾华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疑问道:“四公主?”
沉碧顿时红了眼眶,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
掌事内侍跟在李瑾华身后,默不动声地观察着。
李瑾华回头朝那掌事内侍道:“我与姑姑许久未见,想与姑姑叙叙旧,不知掌事可否行个方便?”
虽说宫内人人对皇后被幽禁在幽兰宫一事心知肚明,这明面上虽未废后,可如今实际掌管六宫的却是郑贵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位主子不对付,沉碧才会被罚到这里来。
可这皇宫中都是些掌握生杀大权的主子,谁也得罪不起。
掌事露出一脸为难之色,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李瑾华转头看了香茹一眼,香茹立即会意,走到掌事面前,悄悄塞给了他一袋银子。
那掌事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躬身笑道:“奴才在屋子里备了茶,殿下请。”
屋内,掌事亲自泡好了茶呈到李瑾华面前,识趣地退了出去。
香茹将门带上,守在了门外。
沉碧眼含热泪,当即朝李瑾华跪了下来,“沉碧见过殿下。”
李瑾华连忙将她扶起来道:“姑姑受累了。”
沉碧双眼盈满了泪水,抿唇摇了摇头,“殿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半晌后,屋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李瑾华走了几步,回头对沉碧道:“姑姑且等待些时日,瑾华定会让姑姑离开这里。”
沉碧忍着眼里的泪水,哽咽着应了声:“好。”
春阳从云层里露出了脸,李瑾华离开浣衣局后,来了明政殿。
殿门再次打开,前去通报的内侍站在门前躬身让路,请李瑾华进去。
李瑾华边走边用锦帕掩住嘴角,清咳了几声,咳嗽声在空旷的殿内荡开来,传出细微的回响。
一个修长的玄色身影正面朝德宣帝站着,想来方才应该是在与德宣帝谈事。
李瑾华想了想,应当也并非在谈政事,否则父皇也不会让自己进来。
她走到那人身旁站定,朝着德宣帝盈盈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