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快,已至深秋。
平日里跟着蔡姑姑学着培土移花,很少出门。
得空时,我常常缠着蔡姑姑同我扯些闲篇,我也对曹府有了些了解。
大少爷曹明瑾过完年就要娶妻了,同学士院柳大人家结了亲家。
曹大人同夫人伉俪情深,唯一一个妾室,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曹大人待姨娘很好,姨娘也感恩主家的宽容照拂,尽心尽力伺候着老爷夫人。
从前两年姨娘刚生得一子,将将满月就送去夫人院子了。
说是怕自己出身低微,行事粗鄙,教导不好小少爷。
捡我回来的姑娘,今年不过十四岁,未到及笄之年。也当真如赵源成说的,姑娘幼时身体不好,从没出过门。
除了讲些八卦,蔡姑姑还教我认字。
她总说,哪怕身份低微,也要能识文断字,谁知道哪日就能用上了呢。
认字还好,学写字实在是太难了。
来倚香园以前,我从未握过笔。
每日晚膳后,蔡姑姑都要我临两页字帖。起初,我拿了临好的贴给蔡姑姑看,她都要笑上好一会儿,时不时还要点评两句,“厨房的阿黄若是会握笔,恐怕都要比你写得好看。”
哦,阿黄是赵源成捡来的狗,寄放在内院厨房处理些剩饭。
为何放在外院?
那帮做力工的,做多少吃多少,一粒米都剩不下。若是在外院,阿黄恐怕三天都撑不过去就被饿死了。
日子久了,竟真让我练出些正经样子来。
蔡姑姑说,我的字已不似狗爬了,有两分端正。
我也有了新活计——
“闻溪,浇完水去把今儿移出去的花写进繁花册。”
蔡姑姑有个小习惯,只要是经她之手的花花草草,必须写清楚,如同人的身契一样,采买自何处,几时来到曹府,移到哪个院子之类的。
上次暴雨,雨水倒灌,几盆大岩桐好好的叶子全都枯了,给蔡姑姑心疼的不行。
自那天起,繁花册上还要写好当日是否降水,以及浇水用量。
这原本都是蔡姑姑一人操持,我的字略有长进后,蔡姑姑便将这活儿交给了我。
其实我是不大乐意的,姑姑写的是簪花小楷,放在纸上,犹如珍品。
我的字虽认得出是什么,却无形无魂。
两者对比,就像是官家小姐和巷口屠夫一般。
“姑姑,你小时候也天天练字吗?”我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坐到案前。
“何止,我同你一般大的时候,整日窝在书房里念书,念完了再练字,练完字还要应付先生的抽背,不知挨了多少手板子。你可知足吧,瞧你那懒劲儿,我都还没揍你呢。”
我放下笔,冲她做了个鬼脸:“姑姑骗人!从没听说花匠家里有书房的!”
蔡姑姑没再接我的话,转身出去了,她要去姨娘院里送角堇。
平时都是各院洒扫奴仆自己过来搬,但上次姨娘说送过去的兰花像是要枯了,托蔡姑姑过去给看看,她这才一道过去的。
蔡姑姑出门没一会儿,夫人院里的秋华姐姐就来了。
打从入府那天,受小姐托付过来领我,她就常在休息时来倚香园晃悠。
“小闻溪,蔡姑姑出去了?”
我见她来,赶忙跑去倒茶:“蔡姑姑去姨娘院里了,姐姐寻她可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今日得闲,过来看看你们。”秋华姐姐接过茶碗,靠在门口同我聊起来。
“还是你们这儿好,人少,清净。”
“清净是清净,只是时间久了,也想换个人聊聊天。”我引她去桌前坐定,重新续了茶。
秋华姐姐笑笑,打趣起我来:“瞧你这话说的,得了个好师傅还不够,还想要好人缘呢。”
几句话的功夫,窗外天色突然阴沉下来,眼看着要下场大雨。
“姐姐你先坐,我去把那几盆娇贵主子搬进来。”
我忙起身向外走去,生怕慢了一步又让这大雨淋死我几盆花。
紧赶慢赶半天,终于趁着落雨前,将花盆归置完毕。进屋时,刚巧暴雨倾盆而下。
“姐姐这会儿怕是走不了了,跟我多聊一会吧。”我拂去额前的汗,坐到案前牛饮一杯茶水,搬花是个力气活,天知道这花盆是不是铸了铁的,怎么就那么沉。
“我本也没打算早走,夫人给我放了半天假,我本打算叫上你们师徒出去逛逛。”秋华叹口气,“可惜天公不作美,也只能和你在这儿扯闲篇了。”
我挠挠头,心里有些遗憾,在曹府安稳下来以后,我还没出过门呢。
“好姐姐,你下次何时告假,若是出门一定要带上我。”
“瞧给你急的,快了快了。往后我的空闲可多了,有的是时间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