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走那张染上墨的白纸,宋许儿又看着画思忖了好一会儿,问道:“关于这幅血画,我听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周先生能不能详细对我讲一下你知道的?”
周立华懒得详讲,给出了宋许儿她最在意的信息:“画是在两位死去的婢女旁边找到的。”
不对不对,虽然听的版本不一,但从那些姑娘口中说出来都是画单独在地上的。
她一时脸皱成一团,不煞美观。
见宋许儿鬼机灵又拧巴的样,周立华顿觉有点好笑,解释道:“是母亲封住了发现之人的口,不准她们说画是在那两位婢女身旁找到的。”
“为什么?”
“因为这幅画是唐朝官家制作的真画,价值连城。”
宋许儿依然不解,眉毛压得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线,“真画岂不是更好?”
“可你知道这幅画的来历吗?”
宋许儿一次次被反问的有点儿烦,不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对周立华说:“周先生快别和我卖关子了,我笨,哪儿能参透这些事。”
“这画来历不明,倘若是真画,你认为二弟是从哪里搞来的?再若是被府上的知道了这画的价值和来历,周家说不准会有麻烦。”
“所以,那两个婢女不管是因为什么动那幅画,大家一定会认为这画是个宝贝她俩才去偷,周家得了名画的消息就会传开,更说不准还会编排周夫人为了画杀人灭口。”
周立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视线从画上挪到了认真思考的姑娘身上,“这不是挺聪明的嘛。”
宋许儿恍然大悟,眼睛倏地睁开,开玩笑的说道:“你母亲会吗?”
“不会。”
他母亲虽然做事干净利落,甚至说得上狠毒,但却不会因为物件杀人灭口,要让她们长记性,多的是法子。
他似是无奈的摇摇头,继续道:“后来查了她们的尸体,初步确定她们是为这画中途起了纠缠害了对方,衣襟和伤口都沾着彼此的血。”
太刻意的......
既然一起偷画,大概率是蓄谋已久,中途起争执的可能性有,但不大。
宋许儿表情有些复杂,她也摇头,说道:“不对,杀她们的另有其人。”
周立华原本也以为是两位姑娘起了争执误伤对方,可看到了右边那点血迹后顿时便想通了。
宋许儿大概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这两姑娘是动了画,但被另一个想得到这画的人发现,这人欲图杀人夺画,怎料事情进行到一半屋外突然来了人,这才一个疾步逃走,右边那滴血便是那人逃走时滴下的。
说到兴头上宋许儿提出要去周小公子的房间还原一下事件经过。
周立华欣然答应了。
“等一下再去。”
宋许儿拉住往门外走的周立华,说道:“不能让府里其他人发现我们在做什么。”
这次尚未完全褪去稚气的姑娘让周立华刮目相看了。
灯火打在她的侧脸,好像棱角正在一点点长出来,变得清晰锐利。
两人并排而坐,就这样耗到了丑时,周立华都快撑着手肘睡着了,脑袋突然迎来重击。
只见宋许儿精神矍铄,面色红润,樱唇轻张,“周先生,走了。”
周立华当即便下定了决心,这姑娘,要被困在这围墙里一生当真是可惜了,得带她出去。
两位婢女的尸体被放了一段时间,血画事件是后来周夫人自导自演的,目的就是为了掩藏这幅画,所以,地上的痕迹依稀可认。
宋许儿在屋内逛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看出什么了?”
“那贼人就是从窗户逃走的。”
宋许儿指着帘子后面的窗户,珠帘碰撞之声恐怕就是她们传的妖风响动了。
她放了一张纸在地上,垂手滴墨,发现血滴距离人脚掌的距离和墨滴惊人的相似。
不仅如此,还有意外发现。
窗子后面的土地上还有那人的脚印。
“脚印挺大,是位男子,别的我是再看不出什么了。”
周立华这时笑了笑,问道:“终于有事难到你了呀!这脚印,你我是看不出来什么,可我有个朋友,只看这脚印,他便能分析出这脚印主人公的性别年龄体重。”
“你朋友是仵作?”
“西洋仵作,叫法医更合适。”
月影穿过树的罅隙,落在宋许儿轻轻扇动的睫毛上,眸子的墨色被晕染开,映着几分清浅失落。
她轻轻扯动嘴角一笑,说道:“周先生和你的朋友都是很厉害的人。”
“你若是有机会,会比我们出色。”
宋许儿顺着溶溶长衫望去,蔼蔼浮光跃于汉白玉似的面庞,眉眼嘴角都柔和,唯独鼻梁撑起了一缕光。
一时相顾,唯余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