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都城府邸家中,阿父阿娘都欣喜非常。我从大门进到正堂,一路都有人唤我:“姑娘回来啦。”“姑娘辛苦啦。”“姑娘好似又出落更好看了些。”我发现家中的仆妇和随从多了许多。阿娘在堂内摆台布菜,院内居然还设了三桌,除了阿津之外,都是我不曾见过的面孔。
这些人都打哪儿来的?我心中嘀咕着,仍旧保持微笑和众人一一点头。
空青也不给我解释,只陪在我身边一路朝前走,听得他在我旁边说:“嗯......嗯……二姑娘回来了。”
在正堂坐好,阿父细细问了我益县的卒子伤情前前后后,阿娘给我做了热气腾腾的五谷粥,还特地做了一桌子的菜,样样都是我所爱。阿父让人抬来了两坛好酒,空青兴致勃勃地与我约好第二日带我去逛都城闹市。
我从正堂门望出去,院外那三桌吃得也正欢,热闹之极。空青道:“白苏,家中自行摆宴,都是自家中的仆妇和随从,没有外人。上次你来没见着,阿津说随从被阿父排去校场中操练,仆妇也刚好外出采买。阿娘说你上次来回看着冷清,这次再进门可得热闹一番。今日你可知是什么日子?”
我茫然摇摇头,我只记得前段时日是仲秋,赏月都没有做,不过是做了月团而已。空青道:“今日是冬至,再过几日就是正旦了。”
阿娘兴致可高:“白苏,我给你做了新衣,记得在房里要试试可合适?莫要再去记挂益县庵庐之事,已经翻过去了,自今日起,你便是都城守将姜校尉的乖女儿,看,你竟将自己的手磨破了,在家中何曾有这样的事情啊……”阿娘拉着我的手,看着我浆洗捣药磨破的皮掉了泪。
我安慰道:“阿娘,又不是有人鞭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到的,不用这般难过。在益县之时,孙老待我很好,教我各种治伤疗法,制药之术……我之前总不过以为帮着阿娘打打杂就好,如今发现终有一日会要自己独立去面对,比如孙老出门去,有伤卒被抬进来,我找不到人问了,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去,用学到的那点方法去处理。早前有阿娘在身边指点,这里不对,那里要松一些,或是孙老在一旁说,这处是淤青,要用药酒擦。那处破了皮,药酒直接擦便感染更快了,须得用干净的布轻轻擦拭干净了才能放药,药还不能直接放药酒,要放药膏……轮到自己要处理伤口了,就没有这些提醒啦。免不得要更小心,生怕做错了让伤卒子更痛……阿娘,我觉得现在自己的包扎的本事更熟练了些。再说了,过几日便好了,阿娘不用担心,不过破皮罢了,我现在发现家中的膏药比那坊间的药膏要好上千倍,难怪那么多朝官女眷都上门来求……都是阿娘亲自研制的,我只想知道家里还有囤货么?那绿色带点微黄的药膏我要一瓶。”我摇摇阿娘手臂央求她。
阿父捻须点点头:“白苏已经长大,这一去,我看还是值得的。若不是如此,始终是弱质女流,也比不上夫人你啊。”
阿娘得了阿父的夸赞,破涕为笑:“还是你阿父会安慰人,连带安慰变成了夸奖,这等本事我还是认的。”
家宴虽热闹,但时间不长,阿娘怕我累了,等众人吃罢便不让再聊,收拾桌台散席了。
我昏昏糊糊睡了一夜,起床时已是日头高照,伸了伸懒腰,推开窗望向窗外。花花草草已然没有,竟是剩下的凋零枯枝,看到了小院内的长廊,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回到都城家中,不是在那庵庐里日日要推门出去浆洗晾晒换药捣药了。闻到的是晨光里弥漫的清新空气,不再是带着腥味的气味,看到的虽不是绿叶红花,但却不再是自己亲手所洗的白色布条。
我叹口气。
走下床,推开房门,暖暖的阳光照了下来,我坐在门槛前,眯着眼睛手搭额头看看阳光,叹口气,仿佛回到人间。这一个多月的日子仿佛昨日还在,却又停留在昨日,不曾随我回到都城。
阿娘似乎帮我把自己房前那一小片地种上了矮株的药草,在这稀稀冷冷的风中瑟瑟摇摇。虽有阳光,坐了好一会儿,但还是觉得冷意迎面袭来,我起身回房穿了件厚衣裳,寻了空青去接我的时候给我带的那件绛紫大氅披上,就听见空青踏进门来道:“白苏,出去逛啦,今日有出新戏,快随我来。”
他果然说话算话,要带着我出门逛去了。
兴许是因为我在益县救伤有功,阿父阿娘没有禁我出门瞎溜达,还允许我们从正门出去。我感慨:“本以为要从后门溜出去的,此番回来,竟宽限了许多。”
空青揶揄瞧我:“你自己恐怕不知道此去是何等大事罢?你只当是听从阿父的安排去帮忙而已罢?你可知这事其实已经可算得上是功绩一件了。”
我未来得及细问,身后听到阿津追着叫:“公子,姑娘,家中来客啦,指定要见姑娘。”
我和空青不过才出大门走了十几步,空青看看我叹口气:“我们要出一次大门逛一下,看来是机会渺茫得很啊。下次还是得从后门出去才行。次次从后门出去都是顺利得很,哪次有被叫回头的?”我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