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绿瓦,与她记忆中没什么差别。甚至因为掀开帘子的一瞬间过于耀眼的阳光照进眼睛,一晃神还以为自己年十六,是苏家的小女儿来入宫选秀。
秦不久嗓子生涩:“阿姐,我们下去吧。”
这辈子第一次来,就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灿娘许久不曾来,比起幼时谨慎许多,环视两侧点了一点头,没注意妹妹情绪忽然低落了些许。
沈和瑶派来的两个嬷嬷早等在宫门前,见到一大一小从马车上面下来,连忙挂上得体的微笑迎上去:“想必二位便是秦家小姐吧,公主和娘娘在忘忧宫等着两位呢。”
“臣女知错,竟敢让娘娘等候。”再怎么样身份也是有别,灿娘不敢无礼,连忙让彩儿递上两锭银子。秦不久扬着眼尾,看嬷嬷们相互对视一笑,随后接过放进了怀中。
看来容妃身边也有些投机取巧不够忠心的奴才啊。
有了钱,她们说话就更加客气。在前边领着路,穿过条条宫道,边走边提了一嘴容妃和公主的喜恶,言语间也有主子宠冠后宫的底气与得意。
秦不久压根没认真听,只是自己左看右看,对比周围景色与那时有什么不同。
唔,好像更朴素一点。毕竟沈寒川素来喜欢花里胡哨的。
她这样想,也顺便嘟囔一句,趁嬷嬷拉着灿娘说话的间隙停住脚,仔细瞧了瞧不远处水面上的临州亭,再过二十年,那个无人问津的亭子就会翻修得极其美丽。她无聊的时候倒很喜欢去那坐着吃糕饼。
哦,御膳房热乎乎香喷喷甜糯糯的美味糕饼。本来早上没怎么吃,现在更饿了。
秦不久舔舔唇角,眼神还黏着亭中的桌面,好像真能看到一盘糕饼似的。
嘿嘿嘿,好想吃。
走路不看路的结果必定是摔倒,秦不久脑子里面还在全方面展示食物之美,脚前猝不及防踢到一块硬物,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栽倒,下意识的伸手撑在地上,总算是没有五体投地。
嬷嬷们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一时间先行礼道了声太子万福,然后才快步走过来拉起秦不久。
小倒霉蛋脑子还是傻掉的,懵懵懂懂顺着余光中的白色衣袖抬头,对上一张风流玩味的脸。
沈寒川也没想到他三弟顽皮放在路中间的石板子真的能把人绊倒,毕竟这东西放在这条路上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眼瞎都能看得见。偏偏,今儿他正路过这,就有一个水灵的小姑娘摔在了这里。
“沈,沈……”秦不久瞳孔一缩,思绪飞速转动:“谁呀,好端端放东西在大路上干什么!”
灿娘略过沈寒川,一脸担忧地看了看她的手心:“摔疼了吧!”
对于不理睬他的两位姑娘,向来自傲的太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沈寒川瞧着小的那个眼神躲闪,折扇轻敲下巴,语气轻佻又真诚:“你是哪家的小姐,见到本太子为何不下跪行礼。”
灿娘眉间微蹙,攥着秦不久的手腕规规矩矩作万福:“臣女秦氏,见过太子。”
“那你呢。”沈寒川忽然低头,一双桃花眼盯住秦不久,“为何眼神这样怯生生,我很可怕吗?”
不是可怕是可恨,她怕她再瞧他一眼,悲愤与怨恨就会像开闸的水一样来势汹汹。
为什么要赐死她,为什么要杀了她的孩子,为什么。
然而秦不久羞涩一笑,眼波流转,带着小姑娘的天真与烂漫:“唔,不是的。臣女也是秦氏,第一次见到殿下,不知所措。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她听说过年轻时的沈寒川自恋臭屁狂妄自大,不顺着他的意思就要遭殃。果然听了她的解释,沈寒川脸色收敛一些,唇角勾了勾,天生沾染点雾色的桃花眼上挑,显得俊朗。“你也安好。”
其实跟只趾高气昂的花色大公鸡没什么区别。
秦不久偷摸吐槽,又忽然想到这样爱美的沈寒川在三十六岁那年却是已经满头白发惊愕一瞬。
沈寒川又扫了眼四人,记起这是容妃宫里的嬷嬷便明白是和瑶的意思。
沈宣夏在演武场等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见到皇兄的影子,恼得将缰绳扔给小宦官,大步流星就往东宫的方向走,脑后扎着的马尾辫一甩一甩,彰显着他的生气。不过脸上表情在听见沈寒川声音时一秒破功,他顺势往旁边高处一站,扯着嗓子喊:“皇兄——皇——兄——”
沈寒川唇角一顿,背过身看声音的来源:“既然如此,二位小姐请便吧。”
她们又道了万福,直到看见沈寒川身影彻底不见,秦不久才放下方才一直扯住的衣角。
好在没有让他看出什么端倪。
三皇子沈宣夏性子素来直白纯真,与沈寒川又都是王皇后所出平日里关系好得不得了,兄长姗姗来迟也是使小性子发脾气,追着问他为何迟到。
“路上碰见了一个很傻的小姑娘。”沈寒川正想敷衍两句又想起桌上那本未曾读完的《资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