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华医院出来时,薛兰泽将车钥匙丢给王珏,自己坐进副驾座,逐字逐篇地翻看陆临渊的体检报告。
王珏探头溜了眼,又被艰深拗口长篇累牍的专业术语吓了回来,老老实实地发动引擎:“薛律,我觉得刘院长没说谎,她应该真的不知道。”
“她确实没说谎,”薛兰泽头也不抬道,“陆临渊是个聪明人,要是真惹上不该惹的人,贸然透露口风,只会把刘院长往泥潭里拖,他不会这么做的。”
王珏先是松了口气,仔细想想,又有些泄气,因为这意味着线索又断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回律所继续研究卷宗?”
薛兰泽从手提包里摸出水笔,重点标注出几段文字:“你觉得呢?”
王珏:“……”
这随时随地小测验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
王珏一边跟呵护珍稀动物似的,小心翼翼驾驭着七位数的Taycan 4S,一边将脑筋转成过载的电风轮:“如果棒棒糖真是陆警官故意留下的线索,我个人还是倾向他在明华医院里留了下一步的指向……要不,我们去他母亲的墓地看看?”
薛兰泽撩起眼帘,终于施舍给她一个正眼:“那还等什么?掉头啊!”
保时捷从山呼海啸的车流中杀出重围,贴着防护栏拐了一个扭秧歌似的U turn,直奔东山陵园而去。
东山陵园位于临江市东南角,一路跋山涉水,少说要一个多钟头。王珏在等红灯的间隙里偷摸瞟了眼,发现薛兰泽放低座椅,拿体检报告当遮目镜盖在脸上,懒洋洋地说道:“我睡会儿,快到了叫我。”
有那么一瞬间,小王助理深刻怀疑,自己是被顶头上司抓来当苦力的。
“东山”其实是一座山,陵园依山而建,一排排卷檐飞甍的建筑物酷似人文景点,里头却是密密麻麻的骨灰存放架,方寸大的小格子上贴着黑白照片,不论生前是风光无限还是穷酸落魄,死后都得了一视同仁的待遇。
薛兰泽给看管纪念堂的大爷塞了几张“毛爷爷”,换来老人家心照不宣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看大爷借口抽烟,慢腾腾地踱了出去,薛兰泽和王珏一个自东向西,一个由西向东,分头寻找起来。
骨灰存放架不下数百张照片,要从中找到某个特定的人名并不容易,薛兰泽找得细致,速度却极快,视线左右一溜,已经扫完一整排。她正要转身,脚步突然顿住,已经掠过去的目光又转回来,定格在某个人名上。
——骆靖。
十六年前西塘村制毒案的主犯之一。
薛兰泽像是被细针刺痛了眼球,飞快地偏开头,只听不远处传来王珏的低呼:“薛律,找到了!”
薛兰泽就跟躲瘟疫似的,脚步踉跄间带着难以察觉的仓皇:“在哪?”
陆临渊的母亲名叫陆悦芬,单从照片上看,是一个温婉清秀的女人。她的眼睛尤其漂亮,仔细端详跟陆临渊有几分相似,只是眼角有些松弛,往下耷拉的细纹里填满了无法纾解的愁苦与哀怨。
薛兰泽故技重施地摸出细铁丝,拍了拍王珏的肩:“看着门口,别让人撞见。”
王珏默默后退两步,跟撬门溜锁如探囊取物的薛大律师拉开距离。
方寸大的小柜子里东西不多,除了骨灰盒,只有几件不算太值钱的首饰。薛兰泽顶着小王助理鄙视的目光,将骨灰盒抱下来,用铁丝撬开最后一道关卡,就要揭开盒盖。
王珏忙后退两步,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薛兰泽奇道:“你说什么呢?”
王珏一本正经:“我跟陆女士说,冤有头债有主,要显灵要作祟就去找打扰她安眠的罪魁祸首,别找我这个跑腿小碎催的麻烦。”
薛兰泽:“……少罗嗦,过来帮我抱着盒子!”
小王助理如遭雷击,十分不想沦为共犯,奈何顶头上司太过威武,只能委屈认怂。她捏着鼻子接过骨灰盒,薛兰泽则一把扯开装骨灰的布袋,伸手在里头拨拉几下……结果一无所获。
王珏不忍心目睹这一幕,闭眼偏过头,半晌没听到动静,只得嘤嘤嘤地问道:“……好了吗?”
白跑一趟的薛律师脸色不大好看,一言不发的将骨灰盒恢复原样,王珏觉察出她情绪有变,小心翼翼地劝慰道:“其实也没什么,本来就是碰运气……而且你都说了,陆警官不想将刘院长拖下水,未必会留给她什么重要线索。”
薛兰泽踩着梯子,将骨灰盒塞回柜里,末了鞠了一躬:“打扰您休息了,等回头,我把我多嘴的助理洗剥干净,您想清蒸想红烧都随意。”
王珏:“……”
她回头就打辞职报告书!
空手而归的两人闷头往外走,堪堪走到门口,薛兰泽突然顿在原地:“等等!”
王珏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只见薛兰泽招呼来不及打一声,丢下一句“你在这儿等着”,就匆匆跑了回去。王珏本能跟了两步,想起薛兰泽的叮咛,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