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枝方踏进临华殿,便见谢为准与一华服青年相对跽坐,案几上摆放着一个棋盘。
瞧清那青年的相貌,谢惊枝眉梢微扬。
难怪内常侍尚未通报便将她放了进来,原是谢忱今日回来了。
当朝皇后赵扶月所出,谢执膝下唯一的嫡子。
前些时日江南各地连逢暴雨,洪水泛滥,谢忱方过弱冠,便被派往南下治水。
修筑堤坝,筹款赈灾,抚慰灾民,谢忱行事果断,灾情损失迅速被降至最低,百姓一片较好。
看着传言中雷霆手段之人如今却对着一盘棋局无从下手,谢惊枝不由有些失笑。谢忱今日回宫,恐怕明日朝中便会传出“锦泽王民心所向,当立太子”的流言。
这般微妙形势下,还敢无所顾忌来寻同为太子候选的谢为准对弈,宫中便也只有谢忱做得出来这种事了。
“小五,依你看,下一步该如何走?”
乍听见谢为准的询问,谢惊枝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略略扫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
黑白对弈,厮杀过半已然显出胜负之势。黑子形势大好,白子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被掐断生机。
“观棋不语。”谢惊枝微微一笑。
“我们之间哪儿还用得着讲究这些虚礼。”谢忱抬头,趁着谢为准注意力还在棋盘上,冲谢惊枝挤眉弄眼道:“小五,你尽管下,输赢无所谓。”
暗示意味不要太明显。
无奈摇了摇头,谢惊枝从棋罐中拾了颗白子,思索片刻,最终落在棋盘一处。
一子将将落下,棋盘之上黑白形势瞬间颠倒,原本必败的白子反而有了反攻之象。
“罢了,今日便先到这里吧。”执黑的谢为准也未恼,淡笑着唤人来收了棋盘。
“是我搅局,扰了皇兄的兴致。”朝谢为准行了一礼,谢惊枝略带歉意地说道。
“无妨。”
“小五一向和叙之要好。”谢为准意有所指地望了眼谢忱,“方才叙之一来,我还和他打赌,赌你多久会过来。”
宫婢恰在此时端上茶水与点心,谢忱半揽着谢惊枝坐下,面上带着张扬的笑意:“小五无需理会皇兄,皇兄就是吃醋了。”
注意到谢忱的动作,谢为准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对谢忱道:“再过几月小五便要及笄,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平日就算再要好,你也该注意分寸。”
“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去,转天那些老臣上的奏疏够把你淹了。”
“知晓了,皇兄。”谢忱拖长音调应了一句,面上一脸的少年气,“现下只有我们三人,皇兄又不是什么别有用心之人。”
怔愣看着谢忱将案几上的茶点尽数拢至自己身前,谢惊枝蓦地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上一世她在及笄宴上当着谢执与百官的面大论新法利弊,之后便在宁家的帮助下逐涉朝堂。
宁家丝毫不掩想要借她争位的野心,她也一度认为,所谓的亲情,也只是她夺权之路上的绊脚石而已。
谢忱嫡子出身,年少便已初显治世之才,却太过心慈手软。宁家便是借着这点,设计让谢忱触怒谢执,最终被贬至边地。
对待一向敦厚宽和的谢为准,宁家更是如法炮制。
其实她早忘记了。
忘记谢忱是今日回上京,忘记年幼时她与众多兄姊虽非真心亲近,可也曾相谈甚欢过。
心底泛起一片苦涩,回忆起方进殿时内心有过的揣测,谢惊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到底是她作茧自缚。
“小五?”
眼前五指晃动,谢惊枝对上谢忱带着疑惑的眼神,轻眨了眨眼:“嗯?”
“叫你好几声了,想什么呢?”
谢为准也侧目望过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总算想起来找谢为准的正事,谢惊枝收敛了思绪,面上表情迅速变换,略带不好意思地看了谢为准一眼:“我确是有一事向皇兄相求。”
“何事?但说无妨。”
“听闻青鹤楼内有位名满上京的厨师名唤李钱,我想相请他至我宫中掌管膳食。”谢惊枝弯眸笑道,“不知皇兄可否行个方便?”
谢为准的生母嘉妃林烟儿背靠商贾出生的林家,掌握着大熙众多产业,闻名天下的青鹤楼便是其一。
因着十分清楚谢为准的品性,所以谢惊枝断定官员借青鹤楼暗自行贿一事林家并不会让其知晓。
若她只是单单想要走一届厨师,谢为准多半会应下。
果不其然,谢为准未过多犹豫便开口:“不过是个厨师,小五喜欢,让他至清漪殿当值便是。”
言罢便抬手唤来近侍,吩咐其将记载青鹤楼上下人员的籍册取来。
“这是何物?”谢惊枝恰到好处地露出好奇。
“我母妃的母族出生商贾,历来用人都有查清其来处的习惯,以防沾染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