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若见风,便是华佗扁鹊在世,也难救。”
她的小姐十九岁入节妇堂,在此苦熬三十年,他们要的牌坊已得手,竟连走个过场之事也要强逼着她去吗?
谁知杜延听完,反手给了菘蓝一巴掌,又踹了她一脚:“你这贱妇,杜家大好的日子,你提什么晦气事!”
菘蓝被他踹倒,撞到桌角,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忙去看那碗药汁是否溅出。
解决完丫鬟,为防李吟娥听不真切,他特意贴着她的耳朵边说道:“娘,今日裴相要来,你这个牌坊的主人不在,怎么说得过去?”
说罢,阴狠地盯着菘蓝,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你走吧...”李吟娥无力地挥手。
杜延完成老太太交办的大事,心满意足,起身走了。
“大奶奶,你莫答应他们”等他走后,菘蓝哭着扑向她。
床上之人,来年才到五十岁,比起七十二岁的杜老太太,老态尽显,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凹陷得厉害,头发花白。
府中的丫鬟提起她,都说杜大奶奶是骷髅架子贴着肉,不似人倒似鬼。
“菘蓝,你还有几十年要活呢~”李吟娥伸出手,缓缓帮菘蓝擦掉眼泪,吩咐她去把衣袍取来。
红罗织金绣海云纹常服,宽大的衣袍衬得她身形更显瘦弱,苍白的脸扑了一层胭脂才堪堪有了一点喜色。
巳时,秋色来请李吟娥,菘蓝正欲扶她出门,被秋色带来的两个丫鬟拦住了。
“菘蓝,老太太有令,今日你不能去”秋色扶起李吟娥,从菘蓝身边走过。
“无妨,你在房中等我就好,我想喝枇杷梨羹”李吟娥挤出一抹笑。
杜家众人早已坐在府外的马车中,连杜家外嫁的几个女子也在,竹青见她出来,吩咐出发,马夫挥鞭,马带动着车动起来。
再下车时,已到了金陵府南门,往日空芜的空地中拔地而起建了一座牌坊。
杜老太太被两个女儿搀扶着走向那座四柱三楼的石牌坊,石料用的是百里挑一的青麻石,自上而下有六层石质横匾,百花添寿葫芦顶立于最上房。
高耸气派,巍巍壮观。
虽是冬日,围观者却众多,大半金陵府的百姓都来了。
大家交头接耳,说着杜家得的这座贞节牌坊,语气中羡慕敬佩皆有。
杜老太太听见旁人的夸赞,言笑晏晏扶着儿媳李吟娥,对着百姓们介绍起来:“这便是老身的大儿媳妇,我儿早逝后,吟娥自请为他守节,这一守,就是三十年!”
围观之人纷纷夸耀杜家家风清正,杜大奶奶忠贞不二。
正说着,数十人朝此走来,领头之人穿着官服,拿持圣旨,身材高大,眉眼深邃,料想年轻时应是一位俊俏男子。
曾经的金陵府同知杜仲武跟在那人身后,示意杜家人赶紧跪下。
“拜见裴丞相”
贞节牌坊下跪倒一片,山呼海啸的拜见声,让这位裴丞相甚觉刺耳,不耐烦地打开圣旨,念了起来:
“...金陵府杜李氏守节三十年,当立坊以示旌表...”
李吟娥因高热听的迷迷糊糊,恍惚间秋色与竹青扶起她,把她的手从衣袖中扯出来,她感觉有什么明黄的物件交到了她的手中。
苍劲有力的声音在递给她物件的同时传来,他在说:
“一个牌坊而已,不知图什么?”
她也不知自己图的什么,三十年前,她嫁给杜宗敬刚半年,他便死了,她的爹娘劝她改嫁,却被夫家阻拦。
因二老爷杜仲武需要政绩明证,于是自作主张,上报说她自请为亡夫守节,她本是不愿,可公爹杜伯文说,圣旨已下,要是抗旨,杜家人都会死的...
她想起亡夫临终前,独独放不下她,恐她寡妇再嫁,会被人欺凌,还拉着婆婆何元凤的手,反复嘱咐要照顾好她。
为着亡夫的那句“吟娥,我舍不下你”,她留了下来。
可如今,她实在不知,当时留下来是对是错。
回房后,李吟娥却未见到菘蓝,以为她在厨房熬药,身子疲乏倒在床上便睡去去,再睁眼时,已是酉时末刻。
暮色四合,她披了一件破败的狐裘走出房去找菘蓝,从节妇堂走到厨房,也未见她的身影,想着今日临走前,秋色曾说老太太不准菘蓝跟着去,李吟娥踉踉跄跄地走去荣寿堂求情。
一路并未遇见府中的奴仆,想起今日牌坊建成,应会大肆庆贺,府中人大概都去了前厅帮忙。
她到时,杜老太太的房中有亮光,平日守在门外的丫鬟们都不见了。
房中有人声传出,她走近去细听。
“那个蠢妇,还算有点用!”说话的是杜老太太,另一个男子回她:“祖母,牌坊都到手了,这死婆子,我看就不用留着了吧?”
“延哥儿,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