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终也,草木渐落。
侯府满院的寒樱在早间开出枝枝白花,偏院的居室狭小逼仄,有丫鬟来叫叶姨娘,说定远侯到处在找她。
定远侯近来常感力不从心,两个丫鬟虽容颜姣好但未曾近身伺候过人,连端茶倒水这般简单的逢迎之事都手忙脚乱,惹得他心烦意乱。
不堪其扰之下,他开始念叶姨娘的好。
叶姨娘端着茶水翩然而至时,大夫正在把脉,说定远侯是芜兼浮,略濡软,是气虚之症。
“侯爷,多欲伤身,欲不可禁,亦不可纵...”大夫看着房中娇俏的丫鬟,贴近他隐晦地说道。
“缙郎,你可好些了?”叶姨娘亲热上前,端茶递水,捶肩捏腿,定远侯喝完茶水方觉顺心,拉着她的手说,这府中还是她最是贴心。
两人因这一事,重归于好,往日恩爱再现,怄得裴定仪索性闭门不出,眼不见心不烦。
大婚之日还有半月之期时,国师突然登门,裴夫人听闻他来,借口去找她爹娘商定聘礼单子,慌乱离府。
可她这次错了,国师并非为她而来,也不是为裴似的婚事而来,是为定远侯而来。
一进府,直奔定远侯的院子,支走叶姨娘后,看着容光满面的亲哥哥,却只道了一声好便开门离开。
天命不可违,他就算明知他的死期,也是徒劳罢了。
虽说此行主要是来看亲哥哥,但对裴似这个儿子的好也未落下,随行而来的马车中装满了奇珍异宝,说是给他成亲添些礼,裴定山与裴定齐两个侄子羡慕不已。
特别是裴定齐,他与这位二叔相差不到十五岁,两人曾在武陵府裴家老宅朝夕相处三年,可他成亲之时,国师仅送来一箱贺礼与一百金。
“二叔,你对四弟从小就上心,”用饭时,他仍在念叨此事,又提起裴彧去戒山书院一事,语气吃味:“上次彧儿进戒山书院,爹去请你下山,你说有事推辞了...”
“大哥,彧儿念书还不如居简,进戒山书院不是丢裴家的脸吗?”裴定仪近来与她这个亲哥哥极不对付,往往他说一句,她驳一句。
“你!”裴定齐盯着她,责怪她口没遮拦。
“好了,等下次得空,我去一趟戒山书院替彧儿与居简问问。”国师默然用饭,开口打断两人的争吵,一人一颗甜枣,堵了两兄妹的嘴。
饭毕,国师跟着垂文去碧照堂。
院中张灯结彩,菘蓝带着府中丫鬟正布置婚房。
“你怎么来了?”裴似刚下朝,一回府便听闻他来了侯府,心中奇怪。
“给你送礼,不要我拿走了。”国师负手立在窗边,遥遥一望,东边一处院子中有一株榆树,今日一看,已亭亭如盖。
二十四年前,他与她相爱,有了裴似,先帝生性多疑,对霍家多有猜忌,他无力保护所爱之人,只能亲手为儿子种下榆树,然后入世,一步步踏上师父不愿他走的世俗道。
“要!你一个修道之人,何须这些身外之物装点,我这个红尘之人却需要的很。”裴似一听他是来送礼的,面上谄媚,又跑去房中叫来李吟娥,向他讨要两张平安符。
“平安符改日给你,我要走了。”国师说完就走,临走之时偷偷塞给李吟娥一个长命缕,是多年前他不曾送出的满月礼。
一面刻平安,一面刻无定。
凤梧山上多年清修祈愿,惟愿满天神佛,加诸祝福于他身,鹏飞北海,凤舞朝阳,此去青云,一生顺遂。
出府时撞见裴夫人回府,擦肩而过时,他开口了:“他命数将近。”
裴夫人看他走远,百般思索也不知他此话何意。
斜照落霞,晚间用饭时,卧床几日的定远侯与叶姨娘相携而来,精神抖擞,面色比之前几日好转不少。
方坐定,他便开口夸起叶姨娘,说什么生了一场大病,才知谁是真心人。
“爹,你的真心人可真多...”裴定仪斜瞄一眼定远侯,见他吃瘪,俯身对儿子说道:“居简,你长大成人,莫当负心人。”
她虽怨恨亲娘与韦珩有染,但更不惯亲爹虚情假意。
定远侯被她出言气到,转而说起国师今日登门之事,沾沾自喜说他这个弟弟自小天赋异禀,能一眼看穿他人命格,算出命数之期。
“我便是他算的第一个人,”定远侯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见桌上众人面露不信之色,他适时开口:“阿绪说我会活到八十九岁,富贵荣华取之不尽。”
“这事侯爷没撒谎,阿绪小时候便与常人不同。”叶姨娘自被裴夫人收拾后,第一次在席间开口说话。
与往日威风凛凛的叶姨娘不同,今日提起往事的她,语气温柔,面色和善,似一个邻家阿姐,将国师儿时的趣事捡了些说与他们听,说至最后,她忽地泪水落下:“他说我会成为侯爷的妾,我当时还怪他胡言乱语...”
那时,她听裴缙说,阿绪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