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值利落地下了马车。
面前的院子里升腾着白烟,暖融融的饭菜香气飘了出来。
就连雪,都特意绕开了这户人家。
美好的景象让他的手有些发凉,脸上的笑泛着苦意。
好端端的,他来这里做什么!让她的朋友知道自己……
多不好。
“回去吧……”
吱呀——
大门忽然被一个高个儿爽利的妇人推开。
二人面面相觑。
“你是……”妇人有些迟疑。
像个官儿?
汪值恨不得捂住脸。
早知道刚刚动作就快些。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妇人就极为夸张地抚掌道:“你是来找阿灼的吧!”
孙连立即上前坐实这话,不给汪值一点机会。
“姐姐好眼力!我们是来接张大夫回家的呢!”
被硬生生架住的汪值不着痕迹地瞪了孙连一样。
叛徒!
可是面前的妇人一脸笃定,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正是,叨扰了。”
妇人更是热情:“快进来坐!”
她一边扯着二人进屋,一边说话。
“哎呦,真是个长得很俊的小伙儿啊!我听阿灼说你叫什么来着?汪!啊,小汪啊~”
汪值发誓,这辈子没人这样叫过他!
但是他又不可能撒气,只能忍下。
等进了屋,妇人的大嗓门一下响了起来:“爹,家里来且了!阿灼,是你家小汪来找你啦!”
屋里坐满了人,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看着就让人觉得暖和。
“咳咳咳!”
正在吃猪皮冻的张桃灼差得背过气去。
她哪里知道汪值真的会来找她!彭叔问了几句,她就只说了那人姓汪,是在西厂做事的人。
坐在她身旁的老人大声调侃:“这孩子欢喜得傻掉了!”
汪值无奈,行了个礼:“彭叔好。”
老人满脸红光,声音中气十足:“别客气!来!坐坐坐!再让人去弄个菜来。”
生平第一次被这样真挚的热情包围的汪值很是无措,愣愣地坐在了彭叔旁边。
他走动间,腰间的银质鎏金腰牌吸引了彭家老大的注意。
彭家老大浑身一抖,随即装作无事打量了一眼那腰牌。
腰牌呈钟形,顶部錾刻着祥云纹,上面刻着“御马监太监”。
他脑子轰得一响。
西厂,姓汪,御马监太监,这不就是汪值吗!
被打量的汪值老早就发现了异样,只能尽量和善地对着他笑了笑。
被叫了小汪还得赔笑脸!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张桃灼只觉得嘴里的红烧肉都不香了。
娘诶……小汪……
“西厂做事很辛苦吧?”彭叔夹起一大筷子酱牛肉。
“长得多得劲儿的孩子啊!就是有些瘦啊!”
张桃灼憋笑。
确实得劲儿!
汪值凉凉地看了过来。
还笑!
“哎呀!别光盯着阿灼看啊,快吃快吃!我们家这酱牛肉一绝,快尝尝!”
汪值羞得满脸通红,架不住热情,很是矜持地吃了一口:“好手艺!”
彭家老大看得胆战心惊。
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
可他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他按住自家亲爹:“爹!你都把别人汪公子整得不好意思了!快吃你的!”
看着汪值拘谨的样子,彭叔瞬间明了:“哎呀妈呀!你瞧我们这儿就这样啊!你可别觉得不好意思,当自己家啊!”
汪值真心一笑:“彭叔客气了。”
他早就听闻辽东人性子赤诚热情,自然也不会对善意反感。
张桃灼也不见外地夹了一筷子:“汪……郎,快吃!”
汪值的头埋得更低。
彭叔看二人相处只觉得欢喜。
是个踏实腼腆的孩子!和厚脸皮的阿灼很是相配!
“唉……老张要是知道他徒弟能找个知冷热的人,怕不是高兴得要活过来!”
汪值假笑。
好符合现实的比喻。
张桃灼笑眯眯的:“师父在的话会打他的,谁让他老欺负我。”
彭家父子异口同声:“你才别欺负别人!”
张桃灼立即苦着脸:“你们不懂的。”
看穿了汪值身份的彭家老大也觉得瞬间一滞:“也是啊。”
也就凶恶的汪值才镇得住她吧!
彭叔敲了他一记:“傻孩子!”
瞎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