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顾承恩在朝中一手遮天,当日温成郡主在牢房对沈直另眼相看的事情,自然是被他手底下的知晓,为了博得九千岁的笑颜,他在京中的官途自然是到头了,直接贬谪到江南做知府。
这知府看似比他曾经的职位更高,可京官和地方官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
沈直的书童范记撅着嘴,有些不满地说道:“大人,你怎么还如此淡定,这一次,以后还想回京怕是难了。”
马车停在官府门口,沈直走下马车示意范记安静退下,看着候在门口的人说道:“先给我将将这儿的情况。”
范记拉着马车退下,沈直走上台阶似乎想到什么,本想在吩咐他,可一转头忽然瞧见从他身旁驶过去的马车,里面坐着的人,竟然和温成郡主的模样如此相似。
让他杵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还是他身旁的人唤了好几声,他才走进去,可心下却起了疑心。
那马车走在石板路上,车外的风铃摇动,马车内的人望着外面的人潮涌动,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宋璇手放在膝上,车窗并未叫人关上,但是瞧见今日跟着她出门的王遂,始终觉得不能再和他一道了,昨日瞧见他脸庞上的伤痕,比她想象之中还要惊心。
他与顾承恩,怕是不死不休。
这一次,她不愿在参与其中,她现在只爱自己,其余人谁都不爱。
刘管事明白这位新主人性子不错,看出她今日是想出门散心,便说道:“姑娘,从这西边出城就是郊区,有一处竹林修得极好,你要不要去瞧瞧啊?”
闻言,宋璇接下来便是一句:“好!”
她脑子还想着后面带着东西,去那边躺个好几天,卿姐姐在府上给自己留了许多钱财,也够许多日子了,而且她逃出来时,还把自己身上的值钱玩意全部带出来。
那些东西从未出现再皇宫造册里面,否者她也不敢带出来。
想到这里,马车忽然摇晃一下,她回过神,出声问道:“怎么了?”
刘管事只回道:“姑娘无碍。”
刚刚官府的马车撞了一下,也不好与人吵架,刘管事只能暗搓搓的呸了一声。
到了竹林,宋璇戴上斗笠,长长的帷幔遮住她的脸庞,这才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竹林随风轻轻摇曳,忍不住仰起头。
还没松口气,就听见从竹林传来细碎的哭声。
宋璇转头透过帷幔看过去,只瞧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盘头妇女,跪在地上哭泣,手中捧着布包裹,也不知是什么。
而在她身边,还有官府的人在看。
刘管事见到宋璇似要过去的模样,连忙伸手拦住她,有些怯怯地说道:“姑娘,那边去不得,也是老奴眼花了,竟然把您带到这边来了。”
“那边怎么回事?”宋璇看着那妇人悲戚的脸庞,手上抱着那包裹也不撒手,周围还围绕着官府的人,“她偷东西了吗?”
刘管事垂首摇摇头,过了好半晌这才说道:“这边有座弃婴塔。”
宋璇抿唇不言,这弃婴塔,她也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但从未见过,毕竟在京都那些家族之中都是通过女儿来联姻。
无论是庶出还是嫡出的小姐,都养在嫡母身边,按照同一方式教养出来的。
“姑娘,您您您,别过去。”刘管事也不敢去拉宋璇,着急跺脚,只得跟在宋璇的身后。
人走到近处,宋璇止住脚步,她才看见那官员的脸庞,竟然有些眼熟,想了会儿,才想起来那是在牢房见过一面的沈直。
沈大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不知是察觉到忽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沈直转头,看着站在鹅卵石子路上的姑娘,她的裙角沐浴着和煦的阳光,看着身形窈窕,只是帷幔遮住她的容貌,又带着淡淡疏离。
沈直只是觉得那人身形看着十分熟悉。
“跟那姑娘说一声,官府办案,周围不能留人。”
话音刚落,一阵风卷起帷幔的一角,露出些许帷幔之下的容颜,沈直愣了,有一丝大胆的猜想在心中滋生,抬首止住传话的衙役,只说道:“无碍。”
说罢,他又转头看着身下苦肿双眼的妇人,再一次问道:“您真的确定,要状告您的相公谋杀亲子?”
那妇人点头,带着颤音,眼神恳切:“是,大人,求大人做主。”
这妇人的丈夫,亲手把自己的女儿闷死,送到弃婴塔,待妇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这婴儿已经僵成一团。
她气不过,便想到要状告自己的相公。
这边极重视男婴,又因为旱了几年,也就是那几年修了许多镇婴塔,只要生下女婴便扔在塔中自身自灭,这两年才渐渐好转。
沈直深觉此次案件看似很小,却很棘手,从未有人状告相公谋杀亲子,这不符合大家的想法,刚才到了府衙就听闻这个案件,便想着来这里,亲眼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