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凉风习习,高低不一的云絮在泛白天幕上纠缠不息,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水汽,像是随时都会下倾盆大雨。
离开瑟尔曼的营帐后,三人便策马向王庭中央赶去。
“当归它啊,是一直躲在树林里等着有人来找你,见到我,它便立刻上前领着我到了水牢的位置。”瑟尔曼笑着勒马踱步到婉颜身边,伸手拍了拍当归的脊背,“多亏了它,我才能那么快找到你,不然……我真不敢想象。”
“原来是这样……”婉颜心里五味杂陈,轻轻摩挲它的鬃毛,“当归,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当归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扬了扬尾巴,连步子都轻快起来,那双水盈盈的眼睛微微向后张望,与她对视,平静而安然。
“欸,但是当时那个艾提的手下没有把当归也一起抓起来,这倒也挺奇怪的。”因喀芙思索道。
“或许是看它没有什么危害,没必要再费周折抓起来,也或许是……那人有一瞬间的恻隐,这谁知道呢。”瑟尔曼低垂眼帘,睫羽轻颤,“人……真是看不透。”
“所以能遇到真心相待的人,那可就太幸运了。”婉颜看了看他们兄妹俩,由衷地扬起唇角,“乱世中的真心,比什么都珍贵。”
三人又是说笑了一会儿,终于逼近东可汗那座装饰繁复华丽的穹庐。
因喀芙决定去探探新萨满的口风,所以先行一步,婉颜则与瑟尔曼翻身下马,径直走入营帐。
东可汗坐在上位,一名魁梧男子袒露着上半身被捆缚于地毯中央,背上还扎着几根长刺的荆条,地毯旁边摆了些许矮几,有一张空了出来,另外几张面前则坐满了人——出乎她的意料,这些人身着中原官服,黑发黑眸,显然并非突厥人。
望着其中一位面容略显熟悉的男人,婉颜眯了眯眼,心下一片了然。
“先前是我听信了下属的一面之词,唐突了周国皇妃,失敬失敬。”未等婉颜有所行动,东可汗即举杯致意,言辞诚恳,“既然已经来了,就随大殿下一同落座吧。”
婉颜刚想开口,就被瑟尔曼轻扯衣角,只好随他入座,这一移动也导致那跪地男子的面貌一览无余。
是艾提。
看来,东可汗要抢在她之前速速了结此“误会”了。
“殿下客气了,婉颜只是疑惑,艾提大人为何会……”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状若无意瞥了艾提一眼。
“这糊涂蛋就因为随从的几句话来怀疑姑娘,导致我这一忙得晕头转向,便为了突厥考虑先把姑娘你关了起来,还好我这宝贝侄儿是个明事理的人,让我放你出来,这才不至于酿成大错。”东可汗面露歉意,“昨夜侄儿离开后,我又想了想此事,确实也觉得有些蹊跷,今日一早便派人去艾提随从家里调查,发现他家人并未受到任何威胁,王庭附近也没有可疑之人出没,可见确实是我们轻率了。这不,让艾提也学你们中原人负荆请罪一番,还望姑娘原谅我们的过错。”
“想必姑娘与他那随从之间也是发生了一些误会,才导致他打晕你,是吗?”
他又是一问。虽然语气放得极为温和,但总让人听来有些悚然。
和亲一事还没谈妥,既然自身危险已经解除,就没必要继续与东可汗争执。
和对付宇文护一样,让他们自食恶果并不急于一时,都是迟早的事。
婉颜叹口气,道:“……可能是我多与他聊了些之前在突厥的见闻,他担心我一个异国人太熟悉这里,对突厥不利,所以才打晕我吧。”
好拙劣的理由。但这次谈话本就只需要一个双方都愿意接受的理由,至于是否是真相,没有人在乎,在乎了也无济于事。
“殿下,容臣多嘴一句。”
旁边一直静观其变的中原男人中突然站起一个,双手朝东可汗作揖,声音温润。他相貌清俊,身形颀长,正是婉颜刚才注意到的那位。
“哦?”
“婉颜姑娘虽然还没有封号,可却实实在在享用三夫人之制,是陛下宠信之人。因为担心好友安危不惜一人跋山涉水,舟车劳顿,却被贵部关押水牢,这恐怕并非一句道歉或者一人负荆请罪就能抵消。我想,陛下和大冢宰都不会愿意看见周国人受此待客之道。”
把宇文护搬出来,还将她一人遭遇上升到周国外交的高度,心思可真是灵活缜密……这不得趁机狠狠宰突厥一笔。
东可汗听罢面色一滞,语气中透着几分尴尬:“窦大人所言极是,我也与贵国大冢宰有些交情,自然不可能轻慢了诸位。不如这样,婉颜姑娘愿意在这里待几天,我便以座上宾的礼遇对待几天,期间姑娘若想去找好友一聚,可随时出入王庭。除此之外,我已准备丰厚的赔礼,还请诸位笑纳。”
赔偿并不算多……他避重就轻,并没有谈及此番使团来突厥的最初目的,大概是对和亲一事仍心存犹疑吧。
“殿下,臣以为,恐怕还需要更多……”这位窦大人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