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一阵的冰冷,窒息,无数的水灌进嘴里鼻子里,霁月拼命挣扎,想要抓住什么,好摆脱这种溺水的无助和恐慌,然而并没有用,似乎有更多的水涌进嘴里。
身体不断下沉,下沉……耳边仿佛还有谁在呼呵的声音:“狐媚东西,难道我统共一个宝玉,还任由你们这起子小骚蹄子给我带坏了不成?”
“并没有!夫人,奴婢日常恪尽职守,并不曾勾引过公子!”
这是最卑微的一次了吧,霁月在荣府,向来自恃美貌乖巧,深得公子护佑,颇有些傲气和不服输,对于宝玉,至于勾引,她向来不屑做,也不屑解释。然而此刻,为了保住饭碗,只能抛却尊严,为这突如其来的污蔑做着无力的解释。
“别以为我会信你个贱人,给我打二十大板,即刻赶出府去!”
接着,霁月看到了夫人那张充满鄙夷的脸。
“咚咚咚!”霁月磕头如捣蒜,请求夫人不要将自己赶走,“我会改的,万求夫人不要将奴婢赶走!”
然而冷酷的承命并未收回。可怜的霁月还是被一群老嬷嬷拖出了府邸,一路上,她仿佛看到了一张张或同情、或怜悯、或鄙薄的脸,人群中,仿佛是谁一晃,一脸的快意。她惶恐不安,带着满身伤痕和深深的羞辱,被粗暴地赶回了哥嫂家。
“呀真是晦气,又多一个拖油瓶,还是个名声坏了的臭丫头!”
哥嫂显然并不欢迎霁月。挨了板子的霁月就这样被扔在柴房。养伤的这些日子,霁月几乎无法爬起来,嫂嫂每日让霁月的弟弟小山送一顿残羹冷炙过来,将将饿不死霁月罢了。
依旧是冰冷的雨死命地拍在脸上,霁月试图睁开眼睛,眼皮却如千金重量,抬不起来。
依稀中有一双小手捧住住了霁月的脸:“姐姐,我给你暖暖。”
是弟弟小山。
小山才只有九岁,三年前,母亲因病过世。临终前把霁月和哥哥嫂嫂叫到跟前,叮嘱一定要将小山养大成人。
“姐姐,隔壁张婶给我一个鸡蛋,给你吃。”
霁月握住暖暖的小手,鸡蛋的温度透过姐弟俩的手仿佛还可以透出些许温度。
真好啊,好想就这样睡去。
“姐姐,你的屁股疼不疼,我去灶上取些炉灰给你涂上。”
小山像个小大人一样默默照顾着霁月,给身心俱伤的霁月一些些的踏实和温暖。
辗转反侧,霁月依旧困在溺水的梦魇里。然而霁月并不能放弃,耳膜隐约可以听到呼喊声:“姐姐……姐姐……”
霁月猛然惊醒了。
茅草屋外电闪雷鸣,狂风裹挟着暴雨从破烂不堪的窗子外面侵袭而来,瓢泼般浇在她脸上,一瓢接一瓢,硬生生把她给浇醒了。
头疼欲裂。她试图抬手扶一下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绳子死死绑在身后,根本动弹不得。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失去平衡一次次摔在地上,只好像条爬虫般费力往前拱着,试图躲开窗户,努力爬到墙角方向,倚靠着墙壁,终于坐了起来。
许是粗暴而冰冷的雨水唤醒了些许的记忆唤醒。她依稀记得昏死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幕,是她在质问哥哥:“弟弟呢,你们把小山赶到哪里去了?”
被赶出府已经一年有余,霁月没日没夜做着女红,修补四邻八舍的衣服,希望可以多挣一些钱补贴家用,换得哥嫂对自己和小山好一点的脸色。所幸她的技艺还是出众的,接到的活计几乎能支撑家用了。
这天霁月送衣服刚刚回家,便发现小山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迎接她。
“卖掉了,家里哪里养得起这许多张嘴!”话未说完,哥哥一个不屑的白眼仿佛剜进了霁月心里。
“他才九岁!我为奴为婢的月钱全部给了你们。你们把他卖到哪里去了!”想到瘦瘦小小的弟弟去向不明,霁月心如刀绞,几乎要哭出声来。
“你犯不着跟为兄计较这许多,别说小山,就是你,今夜也是要发卖掉的。”哥哥的不耐烦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霁月顿时陷入万箭穿心般的绝望。
“你忘记母亲临终前的叮嘱了吗?”她颤声问道。
“嫁与那朱老太爷做妾,从此荣华富贵,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不知何时嫂子进得屋来,“再说荣府已经抄家败落,宝玉公子不知所踪,你的名声已然坏掉,就是嫁与平常普通人家,怕是也难了。”
“可是满城皆知那朱老太爷已经七十有余,行将就木,哥哥嫂嫂你们不能这样对我。”霁月苦苦哀求,“我可以做刺绣女红,也可以伺候兄嫂,但求兄嫂可怜霁月。”急切地哀求,她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用跟她那么多废话!反正礼金已收,再无可改。”一面说着,嫂嫂放下一套喜服在霁月床上,“朱家的轿子傍晚时分就要来接人,你准备准备吧。”
眼见兄嫂转身要走,霁月一步向前噗通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