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陆家的大少爷,陆无及。只见他身量颇高,一件鸦青色丸子穿梅团花茧绸直?,并一款同色刻丝袍子,不同于陆无齐常年打理生意的干练,陆无及行动儒雅,看着无齐脸含笑意,身后尤跟着伴读小厮。
“大哥,你回来啦!”无齐的兴奋溢于言表,“可曾见过母亲了,怎生到家这样晚?”
“未曾,经过前院,远远看到绣工坊灯亮着,就过来看看。果然只有你这样勤勉。”
“父亲前日去姑苏选丝绸绣线,还未归还。估计五日之内便能返回了。”
“有你在,父亲自是放心。”
“本该由我奔走,但此刻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压在这里,只得日夜赶制。”
……
陆家二叔在九江任知州,陆无及平日便是在白鹿洞书院读书,便于叔叔照应,并学习一些叔叔官场的一应事务等。是而年余未归。
“见过大少爷。”见兄弟俩聊得起劲,霁月见缝插针,识趣地行一礼,便悄然退下,不便打扰这对兄弟的重逢。
陆无及本就与无锡大族汤家小姐汤慧若定了亲,定好年底大婚。此次回来,便是提前筹备婚礼。汤家世代勋贵,到汤小姐父辈这一代,开始涉足政商两届,汤小姐的父亲便是做染坊起家。与陆家的刺绣工坊颇有一些生意往来,也是门当户对。
兄弟见面分外亲热,一边热切地聊着,一边一起去后院见陆家夫人了。
翌日,第一批孔雀金线已经送来,一共九个线号。——陆无齐特意差人多准备了最粗和最细的两个线号,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看就是陆无齐的行事风格,凡是做好万全准备,事事务实,事事提前。
而秀竹也拿出了她从昨晚到今早赶制出的四个绣样图案,每人一份,供大家使用。
“大家也可按照自己的绣法在图样上修改标记。最终呈现效果最佳的,便是最终图样了。”
大家谢过秀竹,便开足马力各自试绣起来。
经过前期的反复钻研,今天的试绣还是非常顺利的。四个人各显神通,用自己的理解和技艺都一一呈现出了不错的效果。
当然,也得益于秀竹的图样之精准便捷,可参考性非常强。根据自己的绣法习惯,和所掌握的特殊工艺,徐叔和霁月各自在自己的绣样上做了改动和标注。效率提高不少。
傍晚时分,四个人陆续都完成了一个独立的孔雀翎图案。对比之下,问题不大。
但难度在于明天,当一片绣片上密密绣上几个孔雀翎图案的时候,如何做到平整垂顺?这是一个之前一直难以逾越的关口。
四个人今天俱在府里吃了晚饭,也趁机见过了大少爷。
陆夫人见到大儿子显然已经开心了一整天,吃饭的时候仍然不停地给儿子夹菜。
“母亲也疼疼无齐。”二少爷的玩笑把大家都逗乐了,陆无齐虽已历练三年有余,实则也只有十九岁而已。
陆夫人笑到:“我的儿,娘自然是疼你的,只是你也是大人了,在爹娘跟前无妨,下个月去无锡汤家陪哥哥过礼,可定要沉稳。”一边说着,陆夫人一边亲切地拍了拍陆无齐的脖子。
霁月深深被这种家庭的温馨感染。但这样的氛围还是让她想起了荣府的曾经,宝玉也是这样承欢于祖母和母亲膝下,然而富贵云烟一场空。
还是得靠自己。霁月暗下决心。
吃过晚饭,徐叔先行告辞回家。
秀竹则返回绣工坊继续工作,她是一个沉默而勤奋的姑娘。
霁月和俊安则悄悄来到藏书阁。
“先从横竖开始写起。”
陆府的早饭糕点十分齐全,霁月每次早饭都会用帕子悄悄留一个梅花糕带给俊安,于是俊安答应每日教她认字写字。
“好了,都已经教给你了,今日要练完两张纸。”
说罢,俊安则先回家了:“明日要拿给我看哦。”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夕阳里。
霁月屏息凝神,练的十分认真。轻轻起笔,缓缓展开,坚毅地顿笔,潇洒地回笔。虽然还不十分像样,但内心的安宁是确实前所未有的。
原来诗书功夫是可以静心的。
霁月那忐忑孤苦的心,始终像漂流在大海上的孤苦小舟,无所依傍,无从信任,只能紧紧隐着自己那满腹委屈的心,深呼吸一口努力往前看。让自己现今的每一步都走踏实。
然而她也不知道,未来是否有对她的追捕和毁灭,这样安心的日子,她要每日享受彻底。
所以她并不急于像秀竹那样钻研,她希望每日工作完毕,她还有自己的时间,让自己安静下来,面对自己的内心。享受一刻的平静。
写完两张宣纸,仍是意犹未尽。笔墨于她有着特殊的吸引力。她再写一页,比先前更认真更得心应手。最后审视一番,霁月觉得非常满意,于是在结尾处画了一个酷似微笑的弯月表达自己的心情,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