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格列西-Ⅳ的一昼夜约为五十六个小时,即使正值春夏之分,昼长夜短,在这颗几乎被荒漠覆盖的星球上,也有一个对于外来者来说格外漫长的夜。
布耶尔从冥想之中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还是夜幕深沉的浓黑。神明的躯体虽有疲累,却并不需要睡眠,在就算是不久前沉浸在节日欢庆中人声鼎沸的市集也稍稍冷却下来的深夜,她的神智也非常的清醒,丝毫没有困倦之意。
夜晚对于神明的意义,除了令子民安睡以外,或许代表着放松休憩之时,布耶尔不清楚自己从前的同僚是如何利用这段安闲的时光,但她依稀记得,自己会潜入梦境之中,与自己幼小的子民嬉戏,或是为他们排忧解难。
在她将梦归还于成年的子民后,这项休闲活动的对象便又多了一个,只是比起涉世未深的孩子们,成年人的世界更加丰富,也各有各的出彩,各有各的苦闷,她用知识交换知识,从他们那里学到了许多技能、经验,也体会到了人所独有的许多复杂的情感……
只是,如今身处异乡,远离故土,梦中再也没有自己庇护的子民,这项令她无比满足的休闲活动恐怕是只能搁置,布耶尔叹了口气,她总不可能进入异乡居民的梦境——不说礼仪问题,就说在陌生状态下,大脑的保护机制会竖起墙壁把她隔绝在外,强行进入必定会被当做不速之客排挤出去。
她当然有办法绕开这堵墙壁,但她刚刚脱离本质状态苏醒不久,力量还很虚弱,连自己的眷属都难以即时唤醒,又何必做这种违背礼仪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在人类社会中,不在深夜打扰他人是约定俗成的常识,因此布耶尔不准备去打扰刚认识的骑士先生,旅店沿街而设,她刚刚听见楼下又开始响起窸窣的谈话声,想必是老板口中的夜市开始了,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列车,亲自来到真正意义上的新的世界,她准备下楼去逛逛,看看能找到些什么线索,顺便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对于来自各个星球,各有各的睡眠习惯的星际人民来说,范格列西漫长的夜晚不再有来自星空的恐惧,反而拥有别样的魅力与风情,他们利用这段特殊的时间娱乐充实自己,自有自己消磨的方式。
楼下的酒吧渐渐聚集起三三两两的顾客,只是氛围比白天更安逸,更沉静,来者都是结伴而行的人,在各自的小圈里围起氛围的墙,待在里面和亲密的人小声培养着感情,也就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独自一人,而且还明显是个孩童模样的布耶尔。
但布耶尔还是在自己的身上施加了一层力量,让人们自然而然的忽视掉自己,白天她已经见识过范格列西人“淳朴”的民风,她可不想被热情的老板抓住,好心的“送还”给名义上的“监护人”塞特,这可就违背自己独自外出的初衷了。
有点像以前在贤者和普通学者们下班后从净善宫躲开卫兵的看守偷遛出去的感觉,恐怕须弥的民众们,也无法想象自家虽然看起来年幼但贤明又理智的神明会做出这么“叛逆”的举动。
但就像之前所说,就算是神明也会感到疲累,她是智慧之神,对一切保持着强烈的好奇与向往是她镌刻在本能的冲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去见证新的东西,获取新的知识——处理政务是她的职责,倾听民愿是她的使命,但如果说自己复位之前的那场动乱中她学到了什么,那其一即是她也可以不忽视自己的感受,适当为自己考虑一些。
实践理论的第一步便是预留一点时间给自己的兴趣,她也认同劳逸结合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然后,不知不觉间,这套转移他人注意力的术法就愈发的熟练,普通人甚至无法在脑海里留下一星半点的印象。
回忆这类小事,对于曾经需要梳理留意来自整个世界的信息的神明来说轻而易举,她一心多用,在夜晚人群聚集的市集里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触碰到的一切,经过她的五感在她的脑海里归类成档案,思绪如同湍流一般流淌,似乎永远不会停止思考,直到有一处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拿出手机快速发了几条消息,得到回复后,停在一块地摊前,借从面前走过的人群撤去了力量,合理的出现在了摊主的视线里,几步走上前,摊主见一个小孩子独自走到这里来,没有驱赶,也没有无视——因为他的面前摆满了陶人,小船,小机器人之类的玩具,这也是布耶尔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摊主眼珠快速一转,他注意到面前的小孩儿那精致的服饰,决定忽悠忽悠小孩儿,没准喜欢哪个,她家大人来了,随手就买走了:“小朋友,一个人?你父母呢?”
布耶尔笑了,笑容柔软可爱,配合的表现出小孩儿的模样,学着小孩子天真的语气悄然转移了话题:“摊主,这些玩具都好旧啊,是其他人玩过后回收的吗?”
摊主也不恼,他怎么也不会跟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计较,仗着小孩子不懂,他明目张胆的偷换概念——有钱人家的孩子一般不喜欢别人碰过的玩具,哄抬价值对他们来说才是正解:
“小朋友,你这就不懂了吧!这些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