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刻钟,他才撤了铜钱,餮足的打了个饱嗝。
“首先,我不是妖,是个铜钱精怪。其次,清洗上面的脏东西,这只是我的职责。”
他举起一个铜板,展示中间空掉的一块。“朋友,好与坏都在心,恰好我没有心。所以便宜你了,我的良善与恶念都取决于你,我遇见的那个人。”
他再次做出邀请的姿势,贺成溪尝试抬起一只脚,果真没有了阻力,顺利落在了那阶珍珠壁上。
兴奋一时冲破头脑,按照这样的速度,岂不是不到一刻钟就能到八层塔顶。
感受到炽热的眼神转过来,上清童子一把羽山阻挡住他的视线。
“先说好了,上一层楼,与我论一次道,否则免谈。”
“好,论道就论道。”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是论道,就是论命,贺成溪也毫不犹豫。
建塔时是贺云州监工,因此贺成溪并不熟知塔里的内容。这一层是异域的碧玺镶嵌入墙壁,同色系珍禽鸟兽的毛点缀其间,塔室虽狭小,但如同西域的王室。
二人对坐,贺成溪手里攥着一只孔雀尾鱼,十分恣意。
“论道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上清童子托着下巴,脑袋往贺成溪这边靠,恨不得与他挤在一起,被嫌弃的推开也毫不在意。
“你是怎么进来的?王府里有仙家禁制,妖物进去不得,你却说你见过小时候的我?”贺成溪怀疑的地方很多。
羽扇一摇,将他身上的脂粉味扇掉一些,“我可是个铜钱精,自然是有钱的地方都有我。王府的金库,玉京山的宝库,还有这里,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还有啊,我可不是妖,你见过那个妖怪被人香火供奉祭拜的,我可是独一份的。”
贺成溪一时语塞,这个人不仅话多且极度自恋。
“到我了,小将军。”上清童子往他身边一靠,满身的铜钱作响,像是上万贯的铜钱扔到了陶罐里。
“你问吧。”
“你喜欢我吗?”
“咳咳……”贺成溪斜眼看了他一眼,默默坐的远些。这个人好像不仅是自恋,还有点不正常,那个人见面几个时辰就问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况且还跨越种族。
那人见他躲避,越发追上来,语气中带着些引诱意味道,“你竟然不喜欢我?你不喜欢钱吗?”
世人都道钱财好,自出世以来,上清童子去拜访过无数的达官贵人,没有一个不是看见他就满眼欲望的。
难道这个不同?这就是他累世论道的终点了?上清童子狭长的眼睁大,涂脂抹粉的脸上隐隐出现几道裂痕,透出一丝终于看见终点的兴奋。
“嗷,你说这啊,我喜欢啊,谁不喜欢钱啊。”贺成溪松懈了一身的防备,但也没离他太近。
“我不信,我不信!”上清童子道。
是人谁不喜欢钱啊,贺成溪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他抠出一块镶在墙上的猫眼石,细长一道反光灵动如真猫儿一般。
“你不会以为我是个世子,见多了钱财便不爱了罢。”他随手将手里的猫眼石抛着玩,眼眸懒散低垂,在昏暗的室内辨不清神情,撇去少年将军的职责一副高门大户的纨绔子弟模样。
“隆冬季节的春日盛景,盛夏里的冰霜香露,千里飞骑送瓜果,珍馐不知味,佳酿溢满缸。这些我早就见过,哪一样是缺了钱能得到的,这些人间幸事,我怎会不喜欢?”
他没有拂开满脸狐疑凑上来直视他眼眸的童子,他的眼里是真实的回忆与憧憬。
上清童子信了些,在钱堆里撒谎的人多了,他总能感应到。
“那你为何离开哪里?来到这苦寒之地,天天跟风沙妖怪打交道,还打不过人家。”他瞥见少年将军一双与脸蛋天差地别的手来,心中不解。
“因为我的母亲,我的哥哥都在京城,我知道他们过着那样的日子。”
他笑得释然,爱钱,肯定是因为钱能给他在意的人带来想要的生活。有些苦总要有人来吃,那么贺王府里就可以是他贺成溪。
“那你也可偷奸耍滑,坐吃空饷啊。”上清童子见过许多这种人,他的存在要比这个王朝久远得多。像他所说的这种蛀虫,每个朝代都有许多。
“你知道苍生吗?”贺云州嘴里蹦出的这个词上清童子并不陌生,以前那些贪鬼为了糊弄他也常常假惺惺与他谈这个词,到了最后总是说成一摊烂账。哪怕是曾经妙笔生花的状元郎,说到最后不过是用这两个字掩盖自己的阴暗面。
“我也不懂,读遍了圣贤书也没懂。”贺成溪道。
上清童子一时无语,这个跳脱小世子的每一句话都在他意料之外。
“但是我认识了太子,他说他也不知道什么是苍生,但是知道城墙外亮起的万家灯火是他的职责。要百姓的灯长久的亮着,让脆弱的人生生不息的繁衍,这是宏伟的任务,这就是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