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早上还晴空万里,到了夜晚,树上的蝉聒噪地要撕破低垂的云。
嘶哑蝉鸣唤来了一场大雨,雨水混入狂风,打砸在街道树上,茂盛的枝叶胡乱撞上玻璃窗,搅散窗上肆流的雨水痕迹。
一道明亮闪电划破夜空,照亮窗内女孩美得惊人的脸,她正凝神在手机键盘上轻声敲击,昏暗的屏幕光在她极精致的眉眼间明灭闪烁,浓黑的羽毛似的眼睫上跳动着晶莹的光,皮肤薄如蝉翼却一片苍白。
轰隆雷声在窗外炸响,她敲击键盘的手指颤了一下,发送了一句没打完的话,于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皱眉盯着屏幕,白底黑字,分外刺眼。
“你再不回来,我可要接受别人的邀请了哦~[兔子表情.jpg]”
“你别是偷摸去见你那小女友了,天南地北八百公里的距离,她能像我这样每天陪着你吗?”
底下绿框里只有着简单的几个字:“我是他女友,”
对面很快回了一句:“我也是,我是他同校同专业的女友,你是什么?一个念着数理专业,每天只会埋头和数字打交道的木疙瘩吗?”
“长得漂亮就能留住男人的心吗?十年如一日对着你,谁不厌倦?”
“学习好又怎样,隔着天南地北,你们有未来吗?”
女孩坐在酒店洁白的床上,对着屏幕眯了眯眼,给秾丽的眉眼添了几分生气,她唇角轻颤了一下,冷笑一声,雪色皮肤衬得樱唇绚丽如春花。
她是江南某重点大学数理大类的大一学生,和青梅竹马的男友相识十三年。正值五一假期,她男友从北方某市坐了4个小时的夜间高铁来到她身边,连哄带求,让她留下。
若非在他洗漱时,他放在床边的手机屏幕不停闪烁,她看到了那些消息,只怕已经被他吃抹干净了。
凭那消息的字里行间,她知晓自己的男友出轨了,对方很清楚她的存在。
身后有暖黄色的灯光从浴室的磨砂玻璃里透出,映出一道修长的男人身影,正伴着哗啦啦的水声在哼着轻歌,显然心情很好。
一边同她相知相许,一边同别人难舍难分,心情怎么会不好。
难受吗?女孩捂着心口问自己,被最亲密的人愚弄,怎么可能不难受。
她遗传了父母的美貌,自小被所有人当成最精美的瓷娃娃,因着极富攻击性的优越骨线,还没人会试图愚弄她。只有他,六岁相识,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趟过人生中那些最灰暗彷徨的日子,一点点温暖着她,安抚她的柔软脆弱,却也把她当成了傻子。
她见过各种类型的男性,追求她的人如过江之鲫,高中时有两个男生为多和她说一句话而在操场上大打出手,白刃见红。
她为此饱受流言与骚扰,唯一能够保全自己的就是努力再努力地学习,进入最好的班级,成为最优秀的学生,沐浴在老师目光的保护下。
她从未多分给过那些男生一个眼神,唯有他是特例。他们相知相许了很久,直到她去读大学的那个傍晚,她还记得当时的晚霞很美,在车站前听闻她过去的同桌,一个清秀的学霸同她表白,他急得满头是汗,拉住她的手,认真询问她是否要同自己恋爱。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为什么点头?可能是在她六岁那年亲眼见到与母亲无比相爱的父亲怀中抱着另一个陌生女人时,她就很想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一颗永恒不变的心。
可能是在发现父亲出轨后,将家里砸了个稀巴烂的母亲蹲在门外哭泣,把她送往奶奶家时,她扒着铁门哀嚎着怕被母亲抛弃。也是在那里,她第一次遇见了抱着太阳向自己走来的他。
可能是当父母的争吵结束,她被接回家中时,一天又一天忍受着母亲被婚姻困住的阴郁与怨怒,卧室的木门被一次次砸烂又修好,锅里装着的永远是生冷未熟的饭,顶着一头乱发的母亲依旧美艳,坐在桌前静静地冲着她笑。
她也想这该死的黑暗日子快些结束,而从那时起,守在她身边的只有他。
只可惜,他比她大一届,自他上了大学后,两人南北远隔,已分开两年,只能通过手机里的通信电波来拉近同对方的距离。
他不知道她最痛恨什么吗?他不知道她最害怕什么吗?
他什么都知道,可依旧会在悠悠时光中变了模样,变了心。
她手脚发寒,情绪却十分冷静,唯一的想法不过是这世上果然没有永恒的心。他用切实地行动再一次证明了她在敏感的童年时光中就已得出的结论。
所有荡气回肠的爱情都只是一捧飞沙,美貌是它的诅咒。
她举起手机,对着屏幕拍照、删除、熄屏,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随即穿上蓝色短袖外衣就轻手轻脚地往门外走去。父亲出轨被母亲发现后,就开始了死缠烂打,这样钝刀割肉般的折磨耗尽了他们彼此间最后一丝感情,却又成了至死不放的执念。
她更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