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濒临气绝之际张开口鼻。
身体对生的诉求,终究会战胜意志上对死的奔赴,她终会大口地喘息,取用造物者之空气来供养自己的生命。
她像是只内里长虫的水果,从里到外的甘甜被一口口吞噬,溃烂渐渐会渗出表皮,她会发黑发臭,直至化作一滩脓水儿,让人厌恶。
她颓废着等待将近的死亡,随着这种感觉逐渐强烈,姜芸开始追忆过去,一点点细数了生命里的人。
不知高泠是否放了她的哥哥,不知哥哥手脚上的伤有没有好一些……她十分想见一见母亲,想见一见叔父叔母……
在昏昏之中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
烧至屋里深处火红的阳光逐渐退出,夜色从门窗缝隙里缓缓涌了进来,小宫女宣平拨了拨灯芯,榻角立时更亮了些。
言春将凉透了的大半碗汤药递给身边的小丫头萱平,扶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姜芸躺下,叹了口气朝萱平说:“药喂不进去,吐出的还没喝进去的多,你去寻些冰块来,这体温不降下来,人都要没命了!”
萱平凑上拧着眉头说:“姑姑,宫门在外面锁上了,没旨意咱出不去。”
“你在这照看娘娘,我去。”言春说着往外走,拉开门凉透的夏夜撞进她的怀里,豁然驱散了皇后留在她身上的滚烫。
她欠身朝门外那人行礼。
“几日了?还没退烧!还是不喝药?”
不等言春答,高泠已径直往殿内走,直冲病榻,言春随着走进去拉走了留在里面的小丫头,关上了殿门,那小丫头惊慌退去后悄悄问言春,“姑姑,方才那可是陛下进去了?”
见言春点头,小丫头想继续问,言春却说:“别乱说话,你回去睡吧。”
萱平有些吃惊皇帝独身来此,应声退下后,言春守在廊下,仰头瞧见漫天星宿,闪着遥远又明亮的光芒,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里,她抱着孩子在家中廊下看星星,也是那时她收到了前线传来的噩耗。
噩耗毁灭了她的所有,怀中空空,身边寂寥,从此她不敢仰头看星空。
可今日,她想看。
她想,东定朝亡了,她的丈夫,该能闭眼了吧。
殿里充盈着淡淡的药味儿,细细闻还能嗅到丝丝血腥气,高泠走至姜芸的榻前,瞧见了那半碗尚未来得及收走的药汤。
他在榻边坐下,反手搭上姜芸的额头,滚烫烧刺到了他的心脏,他转而想去摸摸她的脸颊。
可他感觉到姜芸已经醒了。
姜芸确实已醒了,只是没有力气睁眼,她指尖无意识地碰到不属于这里的硬物,那该是一块温凉质地的上乘好玉,在浪潮般蒸腾热气豢养出的死寂里,她艰难地如方才那样呼吸,脑海里却早已浮现了龙形玉佩以及他的模样。
她的指尖顺着龙纹轻滑,高泠感受到了她清醒着的意识,姜芸的沉默是比任何刀剑都要致命的武器。
“姜芸,你死之日便是姜族的死期,姜家九族,一个都逃不掉。”高泠说完,一只手把姜芸拎坐了起来,姜芸喉中发出难受反抗的长哼,她被拎起来后虚弱的像没了骨头般,滑倒在一侧。
泛着油光的一绺头发从鬓角耷拉下来,滑过她带泪的眼角,贴至她嘴边,再加上被汗渍染透的衣衫泛出若隐若现酸味儿,姜芸猛然干呕起来,牵引着发炎的喉咙,刺痛的像是吞了根横着的银针。
高泠收回宽掌,像要拂掉脏东西般弹了弹衣袖,一脸嫌弃样儿。
姜芸睁开噙泪的眼角,声音有些沙哑分叉,道:“你就这么恨我,”她喘了喘气继续说,“你知道吗?这不是我第一次无法左右自己的死活,曾经,我父亲也如此对我说……”有些说不出的话在她嘴里徘徊,和着辛辣的唾沫咽了下去,转而说,“你瞧,我救不了的,姜氏有姜氏的命数,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随你。”
她说话时垂着头,眼泪顺着下巴滴到衾被上,瞬间消失,而后艰难地翻过身子滑躺下来,背对着他不再言语。
此时,只需她回头看一看,便能看到高泠眉尖紧皱的疼涩,可她没有,而他也不想让她瞧见。
轻声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确保压下了颤音后,他才开口,语气平和,“朕方才去了一趟大狱,姜夫人跪在朕的脚下向朕讨要一口水喝,”他冷笑了两声继续说,“看那样子确实渴的很,姜芸,你不吃不喝一天,狱中,你母亲便断食断水一日,朕倒要看看,你与她,谁挺的时间久。”
姜芸听着此话,用尽残存的力气撑着身子坐起,直直地盯向高泠,喘着说:“陈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母亲,你不该如此对她,是她与叔母三年前救了你啊,你,恩将仇报……”她语无伦次说了两句便咳起来,好一会儿方止住。
头皮突突地跳着,双眼发懵,摇摇晃晃中,见自己的一双儿女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终是抱了个空,她从凤榻上跌了下来,双腿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高泠按着心口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