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有残阳析入窗枢,朱箐正教着婢女秋英玩着五子棋,兀的被从外斜进的霞光晃了晃眼。
她手指捏着黑棋,探身往窗外看去。
接连下了几天的雪,这会儿恰巧厚雪初霁,宫墙上修剪过的葡萄枝叶缠绕篱笆蔓延墙外,与遥远处的灿光融为一体。
她向更远处望去,在视野的尽头是白苍苍的雪色和褐色交际,界限从清晰到不清晰。
看了许久,秀禾姑姑瞧着她坐不住才道。
“殿下在这甘露宫里闷了有好些日子了,恰巧明玉郡主送来帖子,说是新得了一副好茶,邀您去吃吃,可要应约。”
人生地不熟,她应该避免一切冗余的会面,但……她真的能在甘露宫里躲一辈子吗?
窝囊地、被蒙在鼓里的接受百姓万民的奉养,之后或顺利嫁给赵锦,又或许被许给别的什么王侯将卿。
她真的要这样吗?
朱箐还在游神,拒绝的话语在即将脱口的那一瞬,翕动微张的口在回神相视间闭合。
明玉郡主赵伊柔,赵锦的小妹。小康宁三岁,历史上两位姑娘算是手帕之交。
若是应了邀便是要出宫去赵家的府邸,这一程可能会与康宁公主的旧识打交道,他们熟知“她”,而她却截然不识,还要详装亲近。
是一件微妙又要适应的事,像寄人篱下般。
……那拒绝?
朱箐垂目看向棋局,幼时她对下棋便颇有兴趣。围棋、军棋、五子棋、斗兽棋,甚至是飞行棋。
棋品即人品,棋局上杀伐之势同样适用于现实,她是这样觉得的。
执先手黑棋以攻为守,而一味连子让对方堵,也同样在为对方造势。
她向朱昱珩示好被彭远截断,先手的优势失去,她坐以待毙的话无异于将自己置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最终她指尖摩挲圆润的玉制棋子,轻声道:“替我应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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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紧,冰凌在檐下拖得老长。
这会儿明玉让人在凉亭内支了个炉子,凉亭外四四方方都铺了帐子,屏蔽了众人,就她们两位表亲围炉而坐。
朱箐手执火钳翻动着新炭,水稍微沸了些,沸泡咕嘟咕嘟地往上翻。
她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只觉得香得很,确实是副好茶。
明玉眼巴巴地瞧着炉网上煨着的甜橘与栗子。
朱箐提着铜壶往饮尽的紫砂壶里灌水,用余光瞧一眼,提醒道:“仔细烫手,等凉会再拿。”
明玉轻声道了声好,眼睛顺势看向她。倒没有打量揣摩的意思,就像是仅仅是乖巧地听话。
朱箐这次也不顾左右而言他,抬眼望过去回应她的目光。
诚然明玉与赵锦这两兄妹是像的,眼尾上挑凌厉得像一把刀,头上别着的红玛瑙钗如泣血,眉眼如弓刀覆雪。
却在看向她时便软了眉眼,也跟她哥哥一样。
明玉双手交叠捧着刚泡好的茶,朱箐瞧着真切,她手背上布着几道伤痕,大概也是同她哥哥一般在军中的风霜雨雪里滚过几遭。
很难得,不管从那个方面说都是。
看得久了,明玉难不住性子,败下阵来。
“表姐。”
明玉提裙依着她坐下,手攀上她的手臂,语言中带着些微的捉狹:“我哥哥又怎么惹表姐生气了?他前日在我院里等了许久,冷不丁地寻了支金钗做酬劳,央我来探探口风。”
“难得见他这副霜打茄子的模样,你跟我说道说道,我提你出口气。”
朱箐垂下眼帘,笑道:“他寻你来做说客,你是倒伐得快。”
明玉忽而挽唇笑出来,因倚在肩上让她产生种微妙的合契感。
“我哪一次不是向着表姐你的。”
“我哥从小便缺根筋,记得年幼时鲁尚书家的千金瞧得他欢喜,便辗转几番递了份情笺给他。他倒好翻阅辞典,寻着与情笺中相似的句子,悟到对方是想切磋字迹。”
像是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也确实如此。
剥离挂在两人身上冗余的名号,两人的相处之道不与一对平常的姐妹不同。
朱箐唇边噙着笑,掀眼时恰巧帐后映出一道颀长的人影。
那道影子在晃着,与这方维持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
明玉这会儿还在劝着她,存心做朱箐跟她哥哥“爱情的守卫者”,想听听小话,便早就勒令侍从不要守在帐旁。
也故……帐外的人除了他也不会有其他的人了。
朱箐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她知道那人一定在听着,便尝试为自己找补:“我不是在生气。”
她说着,目光仍然瞧着那人影,话音落后对方久久不动,影子却是瞧着大了些,像是走近了。
……她是有点害怕。
初见赵锦时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