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的模样太过于生怖,这与她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相悖,是以让她一下子便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另一个地方。
像是炼狱般。
同室操戈、厄灾秽血,这种撕裂感让她将自己紧绷,听不得一丝风吹草动。
落水后那一阵子她常常枯坐窗前,待到红烛烧尽,从一更烧到了天明,最后一滴烛泪落在烛台时才歇下。
后来她仔细想了想,自己大抵是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而她似乎将一切归结于赵锦身上。
这算不公平,起码对对方来说。
之后她试着去和自己和解,去接受。去与朱昱珩接触是,而这次应下帖子也是。
她想找个靠山,想睡个好觉。
朱箐理好思绪,又一次重复着:“我未曾生气。”
明玉“哦”着拖长音,仰起脸又问:“那为何表姐你都不叫我哥表哥了?”
朱箐迟疑了一下,想不出她刚刚到底称呼为赵锦什么,但定不是什么亲近的称呼。
便含糊地应下,说出了她一早添色过的说辞。
“我原想……重新定义一下我们两人的关系。”
闻言,明玉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浑圆,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下子安静下来,她听着茶水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雪粒拍打在帘上作响,想着京中的冬是难捱的。没有暖气,暴露在风雪里无疑是任严寒左右交攻抽人耳巴子。
赵锦立在外头,也不去寻一处躲雪,像是个“痴人”。
……也该让他进来了。
朱箐在这寂静中轻笑出了声,缓了缓气氛。
“也不是明玉想的那般。”
她拉了拉明玉的衣袖,定眼看向那帐上映出的人影。
明玉顺她的视线瞧去,耳边听她说道:“麻烦明玉去请他进来吧,我有些话想同他说。”
*
雪声如漏。
赵锦站立着淋了有一会的雪,他听力极佳,这下他屏住呼吸听到了更远。
雪折枝的啪嗒声,屋檐下冰凌稍化滴落的水声,母亲在厅内邀的乐班曲乐嘲哳声……
唱的是什么?他想出了神。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是了,是《牡丹亭》。
他确实不大喜欢听曲的,瞧着台上涂脂抹粉的人儿咿咿呀呀,两眼便发直,但抵不住康宁喜欢看,也故他也常常如老僧入定般陪她听完满场。
……这不是第一次与康宁闹变扭。
年幼时他一个蹴鞠球砸烂了她的玲珑锁,他被母亲揪着耳朵道歉。母亲认为小事化了,两人到底是表兄妹自然便万事太平。
而这显然是还不够。
他不清楚一个巴掌大的玲珑锁在对方心中的分量,就如同对方捂着脸让母亲没收他的蹴鞠球一般,他们两人相处得并不顺利。
接着这位长公主钳制他玩过家家,他们短暂地成为夫妻,但长久地扮演一对怨偶,对方与他据理力争地抢孩子与家产。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最终得以净身出户。
幼时的他被残忍的童言童语气到大哭。
再来他提议玩捉迷藏,那日暑气蒸人他寻人寻得满头大汗,倚在树桠上歇息时想着她或许受不住早早回去,便心安地放弃。
蛙声起伏,合着蝉鸣相互映衬。
他折了树枝一路打落残叶往回走,后来得知她还未回时,兀的慌了神。
他往回找,里衣尽被汗浸湿,活似从池中打捞出来。渴得很,喉间传来道瘙痒让他轻咳着,从中尝出几分腥甜味。
妥协般:“我认输。”
眼眶湿润,险些要落泪。
远处的湖泊在日光照耀下隐隐蒙着一层星屑,闪得他眼疼,但闭眼间瞥到一处时火急火燎的步子一滞,起身向莲池去。
正午艳阳盛,印在粼粼的湖面仿佛淬火。
探指拨开面前的荷叶,他靠近莲湖边沿,身后被他拨乱的荷又无凭依地闭上,只留下浅浅被人造次的印迹。
康宁倚在小舟里睡着,荷叶之下投出的阴影正正好拢住她,怀里抱着新摘的莲子,像只餍足的狸奴。
于是乎他瞧着这样的她,瘙痒的冲动渐渐平息,但待在她身边心口的泉如饮鸩般依旧干渴。
他没有唤醒她,只是靠近,小舟因他倾轧的体重而微微晃着。
倚着她,为她驱赶蚊虫。
康宁一觉睡得酣甜,天擦黑时两人才归家。
面对母亲的怒气,他坦然地归认自己的错,说玩时寻不到人便走了。
不愿谈及自己守了少女一个下午,仿佛这是件不能被任何人知晓的勾当。
之后他被罚跪祠堂,半夜康宁掌灯来陪他,他们依旧倚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