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头昏脑涨地从赌坊里出来,整夜的功夫,输了个干净。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搞点钱赢回来,脚已不自觉往云府走,刚走过两条街,被人一把拉进了暗巷里。
这年头输了钱还被套麻袋打劫不成?正这么想着,他看清“打劫”的人。
少年一身玄衣,孤傲沉郁,没什么表情也吓得赵五结巴起来。
“五、五殿下。”
和翊瞥了眼他的钱袋子:“赌了一晚上,手气怎么样?”
“不不怎么样,小人手气臭,叫殿下见笑了。”
和翊哼笑道:“一百两的买命钱,你花得倒爽快。”
赵五脸色一僵:“殿下这是什么话……”
和翊挑眉:“说罢,昨晚太子和你家少爷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伤的。”
赵五畏畏缩缩,和翊拿出一袋金锞子在他眼前一晃,他立刻将昨晚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和翊听到“雌伏于人,以色侍君”几个字,听到云玡怎么划伤自己的脸,木然的脸上透出几分狠厉。
“殿、殿下……”
和翊一笑:“此事你告诉过别人?”
“不曾!不曾!”
“很好,管好你的嘴。”
赵五叠声称是,眼看着和翊要走,忍不住叫住他,眼睛往和翊手中的钱袋上瞄:“五殿下,您刚才说的……”
和翊哼笑一声,将钱袋扔在地上,赵五连忙去捡,忽觉手上一凉,剧痛袭来,他捂住手,鲜血淅淅沥沥地滴下来,地上躺着一截断掉的尾指,和翊竟不知用什么法子断了他的手。
和翊冷冷道:“十赌九输,我劝你趁早收手拿这些银子置办些田产庄子。你能走进这间赌场,全仰赖你家公子心好。这般见钱眼开,难保将来不将此事泄露出去,我只提醒你一句,我今日只要你一根手指,太子爷可没那么好性儿。”
赵五冷汗如瀑,像在冰水里泡过一遭。
他怎么糊涂了,刚才竟想……竟想回云府去敲上一笔……
和翊出去又回来,不过半天的工夫,他在院中舞剑,冷光飒飒,翩然若仙,片刻之间落叶纷飞,数截树枝断裂。傅文靖抱着小桂子出来,被凌厉的剑意晃了眼,连小猫都手脚并用地往他怀里钻,只留半个屁股对着和翊。
咔哒一声,参天巨木裹着浓重的阴影轰然倒地。
傅文靖抱着猫儿轻轻一跃跳上房顶,眯眼看院中扬起的尘土,心中暗暗吃惊。
和翊的功力居然进步得这么快。
和翊脚边倒着大树,他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几剑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阿翊,心情不好?”傅文靖跳下来,以为他是因为云玡出远门生气,笑道,“长生不过离家几天,你就这样舍不得么?谁不得也不要拿家里的东西糟践,这一草一木锅碗瓢盆可都是银子。”
说完,发现和翊默不作声,才担心道:“是出什么事了?”
和翊收拾了剑,不答反道:“太子今年十八,该大婚了吧。”
傅文靖愣了一下:“这倒是,只是他挑剔得厉害,本来说是年底娶钱家的嫡女做侧妃,这些日子又不愿意,惹得皇后大为光火。”
“和煦看中美色,钱思浓怎拽得住这骚马。”和翊冷哼道,“王秩选的女儿不是妥妥的太子妃料子么,他难道要让钱争的女儿先进门压他一头?”
傅文靖被骚马两字噎得不轻,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钱家小姐才情出众,相貌的确普通了些,制不住和煦这浪荡性子。
“那你的意思是?”
“让他们上折子,太子正当适龄,该纳太子妃为皇家延续香火了。”
傅文靖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让人去递话。”
傅文靖怀里的猫儿冲和翊喵喵叫,和翊看着它便想到云玡,心情好了些。
学着云玡薅了它两下:“别叫了,过几日你爹就回来。”
远在护国寺的云玡平白打了两个喷嚏,幸好他手够稳,抄经书的字才没垮。
秦老太太礼完佛,从蒲团上起来,摸摸云玡的脸蛋:“这是谁惦记你了。”
“还能有谁惦记我。”
云玡放下笔,蹲下身给秦老太太揉了揉膝盖。
“祖母累不累。”
“不累,为我乖孙儿祈福,怎么会累呢?”
云玡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老太太操碎了心,特地为云玡求了寄名锁让他贴身佩戴。云玡两岁时有个和尚给他批命,说他十五岁有一劫,活不过二十五岁,老太太觉得晦气,到底是记在心里,每年都会到佛寺里为的他祈福。
老太太叮嘱道:“待会儿见了慈宇师父,你就把寄名锁给他,让他给你用灵水清洗,赐福添寿,听到了吗?”
云玡不信这些,还是老实应承着:“嗯,好。”
“锁戴着了吗,祖母看看。”
云玡的锁掉了许久,后来描了个样子出来让人去打了个新的做旧,他从锦盒中拿出锁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拿在手里像攥着什么命根子。
“那和尚说我家长生的命格是凤凰儿呢。凤凰涅槃,如今吃些苦头,将来肯定会好的。”
云玡心里热热的,他自知天不假年,可祖母这样为他,他心中总是感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