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四下的灯火逐渐熄灭。
萧蕴龄身着白色里衣站在烛台前,手执剪子挑着烛火,直到屋内只剩豆大的烛光跳跃。
她放下银剪,侧身看向坐在床榻上的二姐,柔柔问道:“二姐姐,这个亮度可以吗?”
灯下朦胧,更显美人婀娜如水,萧蕴文见她如此,心中对她更加担忧。
“可以,回来睡罢。”
萧蕴文不在意灯火,她心中藏着事,待萧蕴龄躺在身侧后,她控制着语气,小心问道:“白日里送你来的那位大人,是父亲信中提到的沈策?”
“是他。”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萧蕴龄翻身面向她,“二姐姐在京城中听说过他吗?”
萧蕴文叹了口气,她跟随丈夫在京城中待了一年,对武安侯世子自然有所耳闻,“他家世显赫,长相出众,又被长公主器重,自然是前途无量,京城中喜欢他的女子不少,但他还未娶妻,你可知为何?”
萧蕴龄摇摇头,头发在枕上柔顺地堆积,“他才二十一岁,即使还未娶妻,也无甚奇怪。”
萧蕴文盯着随烛光闪烁的床帷,听萧蕴龄这么说,她愈发觉得妹妹一心扑在沈策身上,遂细细解释与她听。
“武安侯只有沈世子一个孩子,这原本是顶好的身世,可沈世子与武安侯却关系淡漠,这一切皆因他们政见不同,武安侯反对长公主干政,沈世子却是长公主阵营,这对父子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据说沈世子已有三年不住在侯府。”
“他未成亲,便自立门户,这样不孝的行为,即使他再位高权重,也是被他人唾弃的。”
萧蕴龄不知道他还有这段往事,她感到疑惑:“父子为何会政见不同呢?或许他们只是在明面上避嫌?”
“不像。”萧蕴文否定了她的猜测,“你姐夫见过武安侯责骂沈世子,毫无情面可言。而且传闻武安侯正在物色旁支的男孩,欲将其过继到自己名下。”
“可是沈策这般情形也有益处,他的妻子不必看公婆脸色,在后院活得自在。”萧蕴龄辩解道,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微弱。
这话说得大逆不道,不符合现下推崇的孝道,但萧蕴文知道自家是什么混乱情况,因而不要求妹妹成为那等愚孝之人。
只是萧蕴龄的设想过于天真,“他现下世子之位岌岌可危,况且他近些年得罪了太多人,失去武安侯世子的身份,他又能安好到几时?”
“长公主殿下很信任他,可以庇护他。”萧蕴龄想起那张空白的懿旨。
萧蕴文侧身,她神色认真地盯着妹妹,压低声音道:“陛下年岁渐长,长公主又能掌权多久,古往今来,你见过哪个公主继承大统?”
见萧蕴龄神情怔愣,似有所思,她继续劝说着:“我白日观他待你的情形,他对你有爱慕之情吗?”
“他说他喜爱我。”
听到此话,萧蕴文更加认为单纯可爱的妹妹被诓骗。
“喜爱也有许多种,对心爱女子的喜爱,对猫儿狗儿的喜爱,对消遣事物的喜爱。”萧蕴文狠狠心,将藏了一下午的话说出:“他待你分明不像是对待未来妻子,他对你毫无尊重可言。”
萧蕴龄心虚地避开二姐的锐利的眼睛,她和沈策朝夕相处这段时间,对他如何看待自己自然有所察觉,但她甚至刻意迎合他的喜好。这些事她不能告诉二姐,否则按萧蕴文的性子,怕是现在就寻棍子来打她。
“他待我很好的。”萧蕴龄将手臂从被衾中伸出,隔着锦被抱着萧蕴文,如小时候一般亲近她道:“他还会给我买衣裳首饰,允诺一心一意待我。”
萧蕴文心中对她疼惜,这个妹妹她是知道的,自小缺少关爱,半年前又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所以才会被男人的一点小恩小惠欺骗。
“你别学我。”她未出嫁时怀了孩子,当时杨襄差点让誉王打死,“你二姐夫出生寒微,即使将来恩爱消失,我依旧能控制他,令自己活得舒坦。”
她摸着萧蕴龄的脸颊,看着她如琥珀般干净的眼睛,“但沈策不是你能掌握的。”
萧蕴龄抗拒地拉起被子蒙过自己的脸,声音闷闷地从被窝中传出:“我会认真考虑二姐姐的劝告的。”
萧蕴文不想逼她太急,她将萧蕴龄的被子拉下,“别蒙着头,先歇息吧。”
平缓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萧蕴龄将二姐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轻轻挪开,她翻身背对着她,盯着床榻里侧思索。
她自认为不错的郎君,在京城竟然这般声名狼藉,而她已经招惹了沈策,他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萧蕴龄闭上眼,反正现下长公主还大权在握,沈策也是一派前途光明,她先稳着沈策,再为自己寻找其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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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萧蕴文一脸不善地看着马车停在门口。
“二姐姐,我定然早早回来,你放心吧。”萧蕴龄在马车上探出身子,语气娇娇地讨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