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中有专门修建太后居住的寝殿,萧蕴龄一迈过门槛,便让散落四处的烛台光线晃了眼,令她眼睛分泌出些许泪水。
她在昏暗的环境待久了,最近到明亮的地方总觉眼睛不适。
她随宫女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座上的太后行礼。
太后平静的目光慢悠悠地打量着萧蕴龄,她白日随其他贵女早起礼佛,夜间在昏暗的讲堂中抄写经书,这样过了四天,除却她脸上脂粉隐藏不住的疲倦,再无任何破绽。
如同她此时维持着行礼的动作,标准得挑不出错处。
太后有些失望。
“起吧。”太后淡淡道,却不赐座。
萧蕴龄垂眸恭敬地站在她面前,佛寺庄严之地,她的装扮素净简单,一袭丁香淡紫衣裙,雾蒙蒙地笼罩着身体,怎么看都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千金。
“心中可怨恨哀家?”太后挑着香灰,口吻随意。
“能为太后抄写经书,是臣女之幸。”萧蕴龄捡着好话回答。
她闻言笑了起来,因为听到了少女天真的话语,“这是为王朝祈福,岂是哀家一人之事。”
“娘娘慈悲心肠,天下百姓莫不感怀娘娘恩德。”
“罢了罢了。”太后摆摆手,她不耐烦听这些恭维的话语。
“惠柔郡主,你的父亲是誉王,那你可认识萧敛竹?”太后高高在上地睥睨着她,一瞬间积累的威严俱往萧蕴龄施压,令她的脊背弯下了些。
太后从前是先帝后宫中的不起眼的妃嫔,但成为太后三年,权势的日月浸染令她在气质上愈发像先帝。
萧蕴龄不曾料到她会提起萧敛竹,她维持着面上的神色,与方才一般的语气回她的话:“从前我们是异母的兄妹,在家中偶有来往,但男女有别,没有过多交集。”
“好一个男女有别。”太后扔下手中的香勺,金属与香炉撞击发出清脆声响,在她身后的宫女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太后端详着萧蕴龄的长相,温暖的烛光下,面前的少女如画家用细长笔触一笔一画勾勒形成的仕女图,婀娜轻盈,气质高古。
“哀家听闻你刚名声有污时,许多人不相信你会做出道德败坏之事。”她提起京城无人知道的旧事,余光窥见萧蕴龄身子轻微的摇摆,此事果然是她心病,太后继续道:“哀家现下见你,亦想象不出你曾与萧敛竹私相授受,那时你们甚至还是名义上的兄妹。”
随着她话语落下,满室寂静,侍奉在一旁的宫女悄悄拿眼神审视着萧蕴龄,那些仿佛要将她身上衣裳都扒开的目光如影随形,即使她已经离开永州,即使她成了郡主,名声依旧是她无法摆脱的过去。
萧蕴龄屈膝跪在地上,额头触碰冰凉地砖,“臣女惶恐,请求娘娘不要听信小人谗言。”
“哀家今日不是为了挑你名声的错处。”她和缓了语气,让人将颤抖的萧蕴龄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见女子惶惶不安的面容,太后不知她是伪装还是真的畏惧,“情难自抑,虽然说出来不好听,但他人不难理解。只是——”她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凌厉,“郡主还曾教唆萧敛竹争夺皇位?这倒是大罪过了。”
萧蕴龄知道太后意图拿这些威胁她,“娘娘说的这些,无凭无据,难以令人信服。”
“如果是萧敛竹亲自向哀家说明呢?”见萧蕴龄不可置信的目光,太后心中满意她的反应。
萧敛竹在京城中毫无根基,而太后的势力被萧华除去不少,他选择她合作倒不意外,他有定王兵马帮助,而她儿有着老臣的正统期望。太后甚至怀疑刺杀萧华一事是他们刻意为之,但现下她需要他们的帮助,因而不能撕破脸皮。
萧敛竹在密信中给她言明的诸多条件中,萧蕴龄是最不重要的一个,但一个女子夹杂在在权势与安全的字眼中,总令人意外。
“你这个郡主的名头,靠的是萧华从哀家这里得的懿旨。”她的手指轻轻搭在少女肩膀上,身上香火气息如牢笼密不可逃,“若是她知道了你大逆不道的举动,你还能全身而退吗?”
萧蕴龄微启双唇,她喉咙干涩,说出的话沙哑断续:“请娘娘有话直说。”
“哀家知道沈策很喜欢你。”
沈策在城中也有住所,却为了萧蕴龄每日奔波在皇宫和郊外山腰之间,这副认真对待的模样,与他那不忠不孝的性格实在难以联系在一起。
“男子最重视心爱之人的忠诚,你说他知道了你曾经的经历,还会接受你吗?”
她一个个问题砸向萧蕴龄,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局势。
“世间男子多薄幸,就算他现在不嫌弃你,日久天长的,难免相看两厌,倒不如你先弃了他,利用他还存在的情感为自己谋取些安稳。”
萧蕴龄听懂了她的意思,“是让我在沈策身边,替娘娘办事吗?”
“聪明的孩子。”她长长的裙摆在地砖上拖动,直到她坐回宝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