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画面播完,亮光散去,他已经跌坐在地上,一张脸也变得煞白:“我,这不是我干的。”
老族长慢悠悠开口:“春达,若是葛氏的错,她提出和离自然要给予你赔偿,但反之,若是你欺负葛氏,逼得葛氏忍不了这才提出和离,那情况就大大不同了啊。”
王家庄里的男人们最瞧不起在外受了气将火撒在女人身上的窝囊废,看向葛春达的目光由迟疑转为鄙夷。
有了时元歌的插手,葛氏的和离可谓十分顺利,当晚便拿到了和离书,不仅不必给葛春达宅子银两,反倒是葛春达要把部分嫁妆钱还给葛氏。
葛氏热泪盈眶,跪拜在铜镜前想要感谢时元歌的出手相助,然而时元歌对此全然不知。
她第一次开播连着直播了近三个时辰,直播的时候她沉迷于沙画,尚未有什么感觉,然而一关闭直播间,脖颈酸涩、眼眶胀痛……众多不适感就席卷了时元歌全身。
尤其原主算不得健康,在京城时府时被柳姨娘虐待,在别院被王嬷嬷克扣饭食,身体本就虚弱,一场直播,几乎让她有了精疲力竭之感。
等打发走了开心欢呼的镜子精小王,时元歌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她是在天未亮时被几道急促的呼唤声惊醒的。
“时姐!不好了!别院门口围了几十家丁,说时姐你是妖怪,似乎要烧了时姐你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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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硕恭敬跪在冰凉地板上,朝上位的师父诚心诚意拜下:“七年前,弟子为奸人所害,漂泊零落至此,幸得师父收留,尽心培养。”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不泽而华。
“师父授我以诗书武略,我还先生以太平盛世。”
高座上的老人虽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细看他眼里闪烁着泪花:“今,上位者无能,奸臣当道,硕儿你此行山高路远,必不会顺遂。”
何硕再度一拜:“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这是我一生的使命。弟子不才,敢以血溅轩辕。”
白发老人笑叹道:“硕儿你虽有此心,但此行必将无力,实因孝字当头啊,当今圣上虽软弱狭隘,但如今生灵涂炭,罪魁祸首并非此人。”
何硕沉吟良久,答:“是。”,他的薄唇张合:“真正要对付的,唯御史大夫一人而已。”
“御史大夫此人,从出生开始就带着光环。传闻御史大夫出生时有百兽来拜,而御史大夫也没有辜负他这降世异象,从小便机敏过人,几年后更是被选为当时太子——也就是父皇的伴读,这几年走得与父皇越发亲近……”
白发老人目光飘远了,似在缅怀经年旧事:“正是。”
门外传来一声通报:“殿下,马车已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听到这句话,何硕最后沉沉看师父一眼:“师父放心,师父的断骨之仇、家国临危只恨,弟子必一同报了。弟子离去了!”
“硕儿!”老人终究还是激动了,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想要再触碰一次自己最宝贝的徒儿,然而挣扎下他还是没能起身:“保重。”
何硕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挑帘走出了房外。
待下了山,越往京城走,天气便越发暖和些。
悠长的官道上缓缓行着一辆青布帷幔硬木马车,带着些许简陋,所幸还算牢固。
驾马之人一身灰麻布衣,有些疲惫的佝偻着腰,骨节凸起的手紧紧抓着马车的缰绳,带着强撑的困意有一下没一下的吆喝着:“驾!”
“陈生,还有多久到?”
车内忽然响起的男声,惊了陈生一跳,让他散去了大半的困意,他忙朝里面喊了一句:“殿下,看着路程景色,大约是快到了,不出意外,晌午前应该能到。”
端坐在车内的何硕轻轻的“嗯”了一声,靠上马车壁,闭上眼睛养神。
待天色渐亮,周遭的植被退去了不少,远远的就能看见汴京繁华的城楼。陈生支愣起来:“公子!已经能看见汴京城楼了,要不要先找个客栈歇息片刻,顺便把药喝了。”
何硕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挑起门帘,他生的俊朗,一双眼似墨染的瞳,眼底是波澜不惊的安静,他抬眼看了一下远处的城楼,对陈生说了一句:“也好。”
当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口时,陈生先跑前跑后地为何硕将药熬起来。
而何硕下了马车后,驻足片刻后踱步赏起了花。正是荆树开花的季节,零星几朵浅紫色的小花顺着风飘落纷纷。
何硕注目着花瓣落下,神色落寞,忽然被一道清甜的声音唤的转过身来。
远处站着一位素白衣衫的女孩儿,墨云般的黑丝只松松地挽了一个慵妆髻,几缕发丝淘气地垂坠下来,光泽黑亮,越发衬得莲瓣般的小脸白皙娇嫩,如凝脂欲滴,黑白分明的眸子清若泓泉。
看到何硕,女孩儿眼睛弯弯:“公子,你看我是人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