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漫过脸庞,一下一下,似乎永不停歇,他很累很累,想要睡着了。
闭眼,松手,坠落。
少年的身影在宏大湛蓝的深水中幽幽下沉。
如此静谧,如此美好。
但这副虚假注定不会长久,一道不安的尖锐声响起,湛蓝的海水瞬间化成黑色,静谧瞬间被彻底打破。水底伸出一双双黑色的长手,怪叫着争先恐后地去拽他的脚,抓住后就大力往下拉,把他在黑水中拖成一道笔直下坠的白线。
他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高速下坠,任由被拖入不见底的深渊,“放开我!我不是!”
他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原来是梦。
还没等他把气喘匀,忽然感到脚上一紧,竟真有什么在够他的脚。陈弃汗毛倒竖,连扭头去看脚上是什么都不敢,僵着趴在原地。
能感觉那东西力道在暗暗收拢,还真是一只人手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这墓里什么东西,在他昏迷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此刻正抓着他的脚,恐怕是把他拖走吃掉。
下一刻,这鬼手果然扣住了他的脚,陈弃闭上了眼睛。但预想中被恶鬼拖走的场面并没有发生,这鬼手非但没扯他,反而奇怪地往前推了一把。
陈弃一愣,不知道怎么回事。
“走。”
这鬼推完后竟然开了口,陈弃心里微微一动,这声音,听起来像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但不知为何有些耳熟。
等等,这不就是徐灵宾的声音吗?她回来了?
陈弃心里有好多话想问——为什么她刚刚不见了,为什么听到他喊话不回应,为什么她的声音这么古怪?
但徐灵宾又推了他脚几下,十分急切的样子,他便什么也不问了。依着她的意思往前爬,只是这次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许多。
*
于是明明很近的距离愣是被他们爬了好久。他率先到达,跳下盗洞后站在木椁上伸手去接她。
空中有什么掉下,陈弃随手一抄,手里却是一个类似小木铲的器物,明明进盗洞的时候还没有,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他看了一眼就随手扔在一边。
紧跟着,一个身影也掉了下来。他们从盗洞口上下的时候,都是双手扒着盗洞壁,然后一点点地慢慢移动。但徐灵宾却是直直地从洞口掉了下来,要不是陈弃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整个人就直接砸在了木椁上。
“老哥!”
一被陈弃抱住,徐灵宾就皱着眉□□,像是忍着极大的痛苦。陈弃把她放在木椁上站好,才注意到她右手一直捂着左肩肩膀,似乎是那里受伤了,而他刚刚又按在上面,怪不得她吃痛□□。
陈弃凑上去查看,轻轻捏了两下她的左肩,发现触感软趴趴的,应该是手臂脱臼了。
他心下有了计较,一手按着她的胳膊,一手扶在她的左肩。不等她反应过来,猛地往上一推。只听骨头啪的一声,她一抽痛,肩膀居然归位了。
徐灵宾试探性地转动左肩部,发现果然好了,有些奇道,“接骨你都会?”
陈弃淡淡地说,“自己接过。”
徐灵宾一愣,问他,“那你……”
“那不重要……”陈弃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倒是你,怎么受伤了。”
徐灵宾便说起了自己在盗洞中的遭遇。
原来徐灵宾在后面爬着,忽然听到有什么沿着沙土微微滑动的声音。应该是他们爬行的动静引得空间震动,带的什么盗墓贼拉下的东西也在颤动。因为声音离得很近,想来就在几步开外,而且回去只有向下一个方向,不存在迷路的风险。所以她没说一声就自己前去拿了,想着万一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呢。和预想的一样,地方确实很近,东西也很快拿到手了,只是回来的时候……
“结果我一转身,胳膊肘撞到拐角上,然后就用不上力了。那滋味真疼啊,缓了半天,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如此,陈弃这才明白过来,她之所以不回话是因为没法说话,后面也是因为胳膊脱臼单手爬不动所以半天才跟上。
“人没事就好。”陈弃有些庆幸,也有些难堪。
“你呢,”徐灵宾又问,“你怎么等我自己还睡着了,都推不动你。”
陈弃脸上一僵,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副样子,徐灵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慢慢不笑了,神情严肃,“你不是觉得我跑了吧。”
“我……”陈弃没法辩解,算是默认了。
一瞬间,徐灵宾的瞳孔微微放大,里面倒映着陈弃垂着脑袋的模样。她默默转身,看了看主墓室门口——门口前就是甬道,甬道旁就是放蜈蚣的石室,石室上就是鬼打墙,再往上是如新妇……这么多机关勾着呢,经历了这么多……都互相碰拳了呢,可是……
“你……”徐灵宾转身猛地揪住陈弃的衣领,“把我想成一个恶人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