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心爱的女子冰冷的尸体,那个在过去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中给了他唯一一丝光亮的女子的尸体,他压抑地痛哭,懊悔捶胸,自责不已。
他低头,抚摸着她紧闭的眉眼,想要最后看清楚她的样子。
他本不该看到的……她那已平坦的腹部,她身下殷红的血迹,以及她沾满了血污的衣摆。然,他看的是那般真切、清楚。
他的呼吸甚至都要凝固了,有什么东西死死地窒住了他的喉咙,随着血液冲上他的脑海,令他简直要发狂。
他们竟连他刚出世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么……
那一刻,钻心的痛楚彻入骨髓,他的心简直如同在承受着凌迟之刑一般。
他想要哭,却发不出声音,紧紧地抱住心爱的人,他流着泪,在小木屋里沙哑地、压抑地、绝望地嘶喊着。
这木屋内的世界,与他,已经倒转;日月,已经无光。
门外的护卫们见到小木屋里的凄惨境况,神色无不动容。
那一刻,卫昭伯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与软弱。
枉他贵为卫国公子,却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全。
枉他空有一身才识,报国凌云之志,却多年坐困愁城,被困在这异国之都临淄,日日只求苟活,就连自己亲生的孩儿都不能护在身边。
他痛苦地流着泪,将她的身体轻轻放平。
他伸手去为她整理鬓角的乱发,为她捋平褶皱的的衣襟。她生前那般秀雅端庄,犹重仪表,死时这般凌乱肮脏,一定非她所愿……
就在这时,他发现,她的右手心,似乎紧紧地握着一个什么东西。他费力地掰开她的手心,却发现那里卷着一块小小的绢布。
将那块皱的快要不成样子的绢布展开,一行细小的篆字便映入他的视线。
那上面只有八个小字:“沅水之约,永世不忘。”
卫昭伯见字,握着绢布的手抖颤抖了起来,昔日点滴,俱上心头,顿时被触动心伤,哽咽痛哭。
将芈芷姬的遗体整理好,他捡起门口的剑,含泪走出了木屋,心底,却多了几分杀意。
狠狠地揪住其中一个守卫的衣领,一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一手用剑抵上他的胸口,卫昭伯的眼神带着凶狠和冰冷:“说。孩子在哪儿!不说实话,我一剑杀了你!”
见状卫昭伯身后的家仆这时忙劝道:“这位就是人称卫昭伯的卫国公子顽,还不快说实话。”
那守卫生生地被提溜离地面,呼吸都变得艰难,此刻闻言大惊失色,登时竭力艰难地喊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另一名守卫见状,也十分惊愕,眼看着同伴就快要窒息,忙道:“公子切莫动手!我们来时,这女子已经离世,孩子已经被她的同伴带走,她的死与我们无关啊,公子!雍大夫和姬元尉已经带人去追寻其他罪臣家眷的下落了。我发誓,我所言句句属实。”
卫昭伯闻言,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他将那守卫丢开,随即又夺过另一名守卫手中的火把,未及众人反应,他便再次走进木屋内。
看着芈芷姬的遗体,他将那块小小的绢布紧紧握在手心,眼中泪意涌动。
“芷姬,对不起。我绝不容许,他们来日肆意折辱践踏你的身体。”
说毕,带着万分的悲痛与不舍,他用火把点燃了木屋内墙根处堆放的厚厚的干草。屋内干燥,干草见火就被引燃,火苗借着屋缝的风势,瞬间便势大。
外间的守卫见到屋内着火,大惊失色。这时只见卫昭伯从里面走了出来,将火把也丢入滚滚浓烟中。
“这该如何是好啊!公子,您将重犯的尸体烧没了,小的回头见了元尉大人,该如何交差啊……”
不顾身后守卫的哭嚎,卫昭伯翻身上马。
多年来他处境艰难,苟延残喘,每日里都如同生活在火炙油烹之中。
齐人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那每一日的苦苦熬煎,使他的心时时刻刻都如同燃着怒火,焚着憎恨。可若不是因着这些怒火,这些憎恨,只怕,他也早已支撑不下去了……
熊蔡氏和家仆甲辛、乙辛并没有逃出多久,便被姬乙聂一行渐渐追近。
姬乙聂命弓箭手瞄准他们的马匹,使他们不能再骑马向前。他们的马陆续受了伤,三人俱从马背上滚落。
甲辛的怀中绑着男婴,熊蔡氏抱着女婴,由乙辛掩护,三人艰难地向前逃去。脚下的雪成了他们最大的阻碍,使得他们前行艰难。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你们快走,我来拖住他们!”乙辛推开熊蔡氏和哥哥甲辛,将备好的绳索一段系在狭窄路径一侧的一棵大树上,另一端则系在自己的腰间,奋力起身向路径另一侧的大树绕去,将绳索紧紧绷直。
白色的雪已将他的眉毛凝结成一簇寒霜,天地苍茫之间,北风凛冽彻骨,却吹不息他胸中的一腔忠义热火。
如此一来,这道绳索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