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86年冬,齐国公子无知作乱,杀死齐襄公,自立为齐王。
想那齐襄公前番灭纪国,伐卫国,成功地帮助卫惠公夺回卫国之位,不过是近二、三年中的事。昨日还可谓声势显赫,春风得意,正当其时。岂料今朝身死位倾,不过就是一夕之间的事;一生威名尽丧不说,还沦落为坊间与各诸侯王室茶余饭后的笑柄。
齐襄公身死翌日,公子无知便召令齐国全境,停止一切婚嫁宴乐,臣民缟素,以致国丧。为安抚民心,无知又安排在齐襄公遗体停灵第七日,将之风光大葬,但却拒绝他国王侯的吊唁。
松月台。
沅君坐在案旁,一只手支着下巴,望着暖炉里的炭火发呆。
他们已经被困在后园房中七日了。
这七日以来,父母吩咐他们,没事绝不可随意踏出房门。除了上茅厕之外,他们就连每日的饭食都是在屋内吃的,更不用提离开后园。
虽然父母没有提及任何字眼,但经过那一夜的混乱,他们也清楚地感觉到了这次变故的不同寻常。有人谋反作乱,他们的王舅齐襄公很可能已被奸人所害。对此,他们心中自然十分恐惧。长辈们虽什么都不说,但他们就是知道。
有一件事,自打沅君懂事起,她就时常觉得滑稽。
那就是,他们的父母宣姜夫人和卫昭伯总以为只要隐瞒不说,他们这群孩子就会懵然无知。可是其实恰恰相反,生在王族,他们这群孩子思维灵敏,总是可以很快地嗅到一切,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其实不仅仅是她,同时也这么想的,还有她的大哥公明,二姐悦兮。
危险和紧张的感受,让屋内的氛围变得非常沉闷,可是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云姬照料着孩子们,本就十分辛苦,有时还会被母亲宣姜夫人叫到前面去秘密地商议事情。
喜欢思考的沅君,从未曾这般热切地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过。
今日是第七日。这一天,是齐襄公出殡的日子。齐王宫命那小将传来召令,宣姜夫人夫妇必须参加齐襄公的葬礼。
父母们走的时候,带走了月姬、公明和悦兮,独独留下了她和辟疆。此时园中仅有的两个婢女正在外厢照料辟疆,而留给她的任务则很明显,就是照顾沐。
自打沐机缘凑巧跟着他们进了这松月台,所有的孩子们同居一室,沅君就再没好日子过了。
因为尽管情势如此恶劣,大家的心底都压着一片乌云,可是只要到了沐跟前,沅君就是再专注于思考,一切都会立刻变作两码事。
没错。
沐那个家伙整日依侍自己的“一箭之恩”,对她各种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简直是作威作福,让她饱受压迫。有时,沅君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讨厌了,难怪那日在马车上公明都喊着要掐死他。
没错。她也真的很想把他掐死,然后一脚踹飞,丢到天尽头去——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比如此刻、现在。
沐正在床上趴着,此时鼻尖微动,随即打了一个颇为响亮的喷嚏。
“一定是有人在想我。”沐揉了揉鼻子。
沅君坐在一旁的席上摆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不害臊!依我看,一定是有人骂你才是。”
沐瞅着沅君,嘿嘿地笑了:“刚刚是不是你在背后骂我?”
沅君闻言,耳朵一热,顿时气结:“才没有。”
“撒、谎。耳朵都红了,一定是被我说中!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来着?”沐不依不饶。他就喜欢看沅君被激怒惹毛的样子,他的激将法可谓屡试不爽。
无语凝噎,沅君心虚之余只得恨恨道:“无聊!”
沐打了个哈哈:“嗯。确实很无聊。吃个梨,润润喉咙吧。沅君,给我削一个。”
一派主人对奴仆的口吻。
沅君愤恨地看着沐:“要吃自己去拿,我才不给你削!”
沐闻言,顿时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装腔作势:“哎呦……屁股好疼……我都是因为谁才屁股中箭的啊……哎呦……现如今有人忘恩负义,过了河就拆桥啊……”
沅君气得一下子从席子上站了起来,一只手骤时指向沐的鼻子,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你、你……”
沐施施然趴着,一只手往空中一伸,模仿着她的口吻道:“我、我……我要吃梨。”
沅君觉得脑袋发懵。气懵的。
没错,就是这种完全吃瘪的状态。每次沐都把她气的七窍生烟才肯罢休。
老天保佑,快点让他疼死吧!心里的怨念简直要冲破屋顶,可是为全涵养,沅君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强压下怒火,安静地坐下,拿起盘子里的梨子和铜质小刀,一脸愤恨地削了起来。
岂料刚削了一刀,旁边就响起了沐的调侃声:“哎呀,有人每次一生气,眼睛都瞪得滚圆,嘴巴气得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