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马车,往内宫而去。
惠公卫朔年纪尚轻尚未大婚,又无子嗣,他最紧张、最疼爱的莫过于这几个嫡亲的侄儿、侄女。此时听闻他们已被救回,急忙命人将他们先接到自己的寝宫,着人安排好各宫的一切。
“小王叔!”
走进惠公的寝宫明元宫的大殿,看着眼前小王叔的身影,沅君和公明几乎是快步过去扑进朔的怀里,眼眶湿润。他们自小在朔的身边长大,朔待他们,如父如兄。
那时,本已安歇了的惠公朔匆匆整理了仪容就赶来前殿相见。
那刻,沅君只觉眼前的小王叔,美好静眷如画。
他身着一件月白色深衣常服,腰间别着玉扣,紫色穗带安静地垂在身前。②
额上的发黑亮如乌木,与头上的白玉冠相得益彰。
眉目沉静如月光,琥珀色的眼瞳温润如秋水。他用宽大的衣袖轻轻地将两个孩子护在臂弯里。
沅君闻着小王叔身上淡淡的木兰香的味道,那样熟悉的味道,顿时觉得一阵心安。
惠公拍着他们的肩头算作安慰,却什么都没有说。
四岁的小公子辟疆尚不知人事,加上悦兮公主也受到不少惊吓。惠公特准这两个小主见过自己后各由宫女们带回宫殿好生沐浴、安歇。月姬一路照顾辟疆,便也受命暂时贴身照顾辟疆公子。
公明、沅君和沐被留了下来,惠公陪着他们一起用膳。“先吃东西,一切稍后再说。”
看着孩子们饥不择食的样子,朔心头心痛莫名。
吃了一会儿,三个孩子总算稍稍好受了些。
沐忍不住放下手里的半只鸡腿,急切地向惠公问道:“君上,敢问沐何时才能见到我的母亲?我母亲是不是此时就在卫国?”
这话问得让沅君骤时心惊。她吓得停住吃东西,紧张地看向自己的小王叔。
朔察觉到沅君的目光,他看着沅君,温和地对她一笑。随即又不紧不慢地对沐道:“你的母亲,此时不在卫国。”
沅君的脸色非常、非常不好。
担心自己和父亲的谎言被拆个底儿掉,她的心霎时提到嗓子眼儿。
果不其然,沐转脸就用乌亮亮的眼珠子直瞪着沅君,脸上露出微怒的神色。
可是还未等他发作,王座上的惠公又说话了:“你的母亲此时和你的父亲在一起,因为情势有变,所以他们暂时滞留在了莒国。”
闻言,沐和公明俱是大惊。就连沅君也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下来——
沅君的一双眼睁的通圆;这、这、这……小王叔他这是在替自己撒、撒、撒谎么?要知道,沐的母亲已死,大概此时已是齐国上下除了沐以外都知道的事……
小王叔朔素来仁善爱民、刚正不阿,在沅君心中始终都是完美如神祗般的存在,此时眼见着他替自己圆谎而生生走下“神坛”,沅君觉得她简直要在心底把自己骂上一千次一万次了……
自责,她深深的自责。
朔将案上的一份竹简递给身边的领事太监福安。那太监福安受诺,又将那竹简恭敬地奉给沐。朔温和地看着沅君,见状,沅君稍稍安下心来。
沐拿过那竹简,飞快地打开,努力辨识着上面自己父亲熟悉的笔迹,而且在竹简的末尾,他看到了父亲的印鉴。上面大概是说,因为情势多变,过鲁赴卫必会受制于鲁,因此暂留莒国,日后再做下一步筹谋。
“太好了……父亲和哥哥都还活着……”沐看完竹简,顿时转忧为喜,完全被蒙骗过去,丝毫没留意到竹简上只字未提到他的母亲。
朔继而对沐道:“沐,你的国家此时正遭逢内乱,你既身为齐国王孙,还当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多多顾念你的父亲和家人,时时以大局为重。你只需安心留在卫国,为他们免除后顾之忧才是。待到他日你父亲脱离危险,齐国内乱平定之时,你的父亲自然会来接你回去。”
沐闻言,沉重和苦涩骤时袭上心头。他重重点点头:“君上教诲的是,沐明白。”
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朔满意地点头,又道:
“齐卫两国本就交好,卫国是你母亲的家,也就是你的家。你从小很少与你的外祖母南宫夫人见面,如今她听说你来了,也很是想要见你呢。从今日起,你就安心住在卫王宫。寡人已为你安排好居所,今后你的吃穿用度尽数和公明、沅君相同。不仅如此,寡人还要你三日之后,与公明、沅君一起入太学,学骑射,毕竟身为王族子弟,学业断不可废。”
闻言沅君和公明手中的象牙箸双双掉落在地。
大殿里骤时响起公明和沅君齐声的哀嚎:“不要啊,小王叔!我们才刚回来,您怎么忍心……”
素来温和的惠公打断两人的话,忽然变得毫不留情:“寡人心意已决,绝不更改。你们的学业,是该好好地重新捡起来了。”
“小王叔……”沅君和公明几乎都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