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
窗外有微风徐徐吹来,吹动内殿柱下的轻纱帷幕。
天色已经太晚。一个时辰前,除了沅君主动要求留下,惠公已命人好生照顾公明和沐回寝殿休息。
此时,沅君正伏在屏风后的案上,睡得深沉,她太累了。
立在窗前,惠公紧握着手中的那封密信,心潮起伏。
这封信是沅君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这点让他十分意外。他知道,即使身处险境,他的母亲宣姜夫人和卫昭伯也必然会用尽一切办法将齐国此时最机密的消息带出临淄城。可是情势如斯危急,要将消息带出临淄,实在是难如登天。
当日,听闻母亲宣姜夫人已争取到将子女护送回朝歌的消息,他本以为临危受命带消息出城的可能是公明或者云姬。可是方才在进食的时候,见到沅君闪躲的眼神,他立刻就知道,这次带回消息的人,是那个孩子。
如今看来,齐国形势仍存变数,公子无知已渐渐组建了小朝廷,是否能成气候,还要看之后的发展。
文姜夫人生命垂危,公子无知竭力封锁消息,鲁国鲁庄公今后的态度至关重要。
宣姜夫人已暗示他,齐国大夫雍禀是个可暗中随势利用之人。未来的岁月,不知又要掀起多少明争暗斗了……
朔将手中的密帛放在灯火上幽幽点燃,随即丢入铜盆,看着它在明明灭灭中燃成灰烬。
一声叹息。命福安拿来一件披风,朔亲自为屏风后的孩子盖上。然后他走出内殿,唤来了自己的心腹。
那是一批经他精心挑选的武士。这些武士,每个都武艺精湛,精于搜集情报,忠心护卫。这一年来,他花费了不少的心血来组建这批精英。自然,他还会把这批精英的队伍渐渐壮大,然后把他们用到最堪重用的地方去。
沅君迷蒙之间仿佛听见小王叔在外间与人低声议事的声音。她起身揉了揉眼睛,隔着窗户看到外间一些身穿黑色衣服的身影,不太真切。怎奈她太困了,又伏在案上,继续睡了。
等到惠公议完事出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那批武士走后,领事太监福安走进内殿,想要伺候惠公就寝。却见惠公将公子沅君从案旁抱起来,径直放到自己的榻上去,还亲自为公子沅君盖好被褥。
见到惠公竟如此宠爱自己的侄儿,福安惊呆了,不由低声问道:“陛下,这样,会不会不合祖制……”
惠公只答了一句:“他还不过是个孩子,说什么不合祖制?”
福安便再不敢问了。
今夜注定无眠。惠公又想了一回,便摆摆手。
福安忙附耳上来。惠公低声在福安耳边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去,秘密召齐这些人入宫见寡人,绝不得声张。”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福安领命退了出去。惠公又看了看沅君,自己也带着几名太监往书房去了。
在翌日的朝会上,惠公对外公布了齐国公子无知内乱的消息。这件事惊震了卫国朝野,也引起朝臣们的激烈争论。
庭议辩论足足进行了三天。最后,卫国决议,暂不发兵攻齐,待观后势发展。
于是,三天之后,公明、沅君连同沐的受难日就开始了。
对于他们的学业,他们的小王叔竟似一点都没有要心软的意思。每天他们天不亮就要起床读书背诵。从早膳后,读史、诵书、学诗、习字、绘画、琴艺、仪礼、骑术、射箭、兵法课轮番上阵。惠公给他们请来了朝内最有名望的文士和武将来亲自培育他们,并嘱咐他们要严苛管教他的这两个侄子。
悦兮公主是唯独一个可以稍微好过一些的,因为她是女孩子,身子娇弱,可以只习文,不习武。再者,身为公主,授业的大人们也是断不敢对她动粗的。可是公明和沅君就不同了。一旦犯错,轻则挨骂,重则挨打。两人见着授业师傅,无不毕恭毕敬,战战兢兢。
惠公的用心还不至于此,他还在一些宗亲和重臣的子女中细心挑选了一批年纪相仿的孩童入宫来做伴读。
于是,四月过去,五月又来。在学业重拾起来后的第二个月的月尾,公明和沅君就从他们的小王叔那里接到了一个重大的任务,给他们自己挑选陪读。
其实,原本这件事,对沅君并不难的。
正值夏初,这一日,天上有云,日头还算温和。在马场,沅君、公明与他们众多的王公子弟伴读们一起练习骑术。沐出宫去给他的外祖母南宫夫人过寿,好不容易讨得一天的懒。
公明年长,骑马颇为沉稳,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沅君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正骑着,马场上一处角落,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引来场中无限惊艳的目光。
两人回头望去,却见一抹红霞,伴着一朵轻云,悠悠飘入场中,令原本单调的马场里顿时多出几分亮色和风景。是悦兮来了。
悦兮也是一时兴起,见着今天天气